这样干坤一定,其余的事儿就很从容不迫的做下去了,十几年前同治皇帝大婚的一套,刚好可以用来照旧用就是了,到了九月,就是大婚的日子了,过了重阳节,帝后回銮紫禁城,忙忙碌碌了半个月,九月底便是宣制奉迎皇后之日。
午时未到,百官齐集,午正三刻,皇帝在太和殿升座,在净鞭“刷啦、刷啦”响亮清脆的声音中,王公百官,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然后礼部官员宣制。宣读册封皇后的诏书,奉迎正使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副使礼部尚书奎润,以及特派的奉迎十臣十员,跪着听完,等皇帝还宫,随即捧节由丹陛正中下殿,护送皇后的金册玉宝,以及内中安放一柄御笔亲书“龙”字金如意的凤舆,出太和门,过金水桥,经午门、大清门,折而往东,缓缓往后邸而去。
一到并非立刻奉迎皇后入宫,依照钦天监选定的时辰,直到午夜交进二十七的子时,皇后方始恭受册宝。其时西风大作,恍如万马奔腾,围观之人都纷纷传此乃吉兆。幸好銮仪卫会办差,数百对画凤喜灯,改用玻璃作灯罩,作得十分精致灵巧,虽有大风,喜烛烨烨,不受影响。苦的是四位“奉迎命妇”,照例应该骑马,风号马嘶,在鞍上坐不稳当,个个吓得胆战心惊,拼命抱住马鞍上的“判官头”,口中不住念佛。
因此,奉迎的仪仗就走得慢了。子正出后邸,由方家园经史家胡同、东大街、长安牌楼、兵部街、东江米巷,进大清门,已将寅时。午门的景阳钟大撞,声震九城,天子脚下的百姓都知道皇后进宫了。
凤舆一入干清门,有十二名太监,手执藏香提炉,引入干清宫后的交泰殿,将凤舆从火盆上抬过,在殿门外停下,皇后降舆,由四名女官扶着进殿。
进殿又有花样。门槛上预先横放一个马鞍,下藏苹果两枚,盖上红毡,皇后须从鞍上跨过,进殿交拜天地,然后引入交泰殿后的坤宁宫。
大婚的洞房,照例设在坤宁宫东暖阁。但合卺宴设在西屋,皇帝与皇后在一双全福侍卫高唱满语“合卺歌”声中,进用膳房所备的筵席。这自然是一个形式,歌声一终,筵宴已毕,再由女官引入洞房。
这个时候差不多闲杂人等都已经退出去了,皇帝有些不情愿,但是今个是大婚的好日子,两个人是必然要在一块的,他微微咳嗽一声,对着静芬说道,“时候不早了,就请安置吧。”
“是,”静芬饶是大方极了,但是这个时候委实是十分羞涩,害羞着低头不说话,皇帝喝了几杯酒,见到盛妆之下的静芬十分可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
帝后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天麻麻快亮了,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觉,瑛皇贵妃和荣寿公主一力主持内务,忙的不可开交,直到事儿办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来到储秀宫交旨,到了储秀宫才发现,慈禧太后根本就没安置,只是坐在东暖阁里头自斟自饮,还有一桌子的菜,安德海在边上布菜,见到两个人来了,太后喝了一杯酒,点点头,“事儿忙完了?”
“是。”
办这一件大喜事,荣寿公主和瑛贵妃两个人是承上启下的枢纽,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安安稳稳睡过一觉了。慈禧太后是万事不管的,看她们脸上又黄又瘦,实在于心不忍,此时便怜爱地说道:“你们两个够累的!这会儿总算忙过了,息一会儿去吧!回头来陪我听戏。”
“臣妾不累,”瑛贵妃连忙说道,“老佛爷若是不嫌弃臣妾,臣妾倒是可以陪着老佛爷喝几杯。”
“胡闹,”太后笑道,“你这么劳累,一喝就可醉倒了,且不忙着陪我喝酒,你先休息好了,过几日总是要赐宴的,到时候你再陪就是。”
瑛贵妃蹲了蹲膝盖,退下了,太后也让荣寿公主退下安置,荣寿公主摇头,“女儿还要去瞧一瞧新入宫的四位嫔妃。”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太后笑道,“既然内务府的好东西拿一点出来,让大公主送过去,今个是五个媳妇一起进门,我这个婆婆可不能偏心。”
荣寿公主笑道,“皇额娘是最公平的了,那里会偏心呢。”
“瞧一瞧她们有什么缺的,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只怕是觉得不比家里头方便,小李子去问,大约她们害羞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你去好些。”
谁说皇太后不喜欢其余的人选了,这明明是体贴入微的举动,荣寿公主点头称是,她有些欲言又止,慈禧太后看的清楚,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今个皇帝似乎不太高兴。”
“女儿倒是觉得皇帝有些累了,”荣寿公主笑道,她故意用玩笑话打岔,就怕慈禧太后觉得皇帝不是乐意娶静芬而不高兴刺心,“他自己个选的媳妇,怎么会不高兴了?只是折腾这么久,大约是累了。”
“我可是没有管皇帝选那个,”太后拿着酒杯,转了转,“我是他自己个选的,他长大了,”太后有些怅然,似乎这种成长她有些难过,却又有些释然,“知道利弊关系了,小孩子只看爱憎,大人才看利弊,他知道立谁为皇后,对朝政最好,最让我安心,也最让外头的大臣们安心。”
“皇帝是最孝顺的,”荣寿公主也是看着光绪皇帝长大的,自然也要代为转圜,“做什么事儿,都不会让皇额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