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镜老泪纵横。
他想过自己死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应该是苏家子带着一壶浊酒翩翩而来,两人对饮畅谈,他人之将死其言善的道歉了,苏家子也很宽宏大量的原谅了,然后两人对视大笑,他是视生死如无物的一个厉害人物了,哪怕走错了路算不英雄,起码是个枭雄吧。
可苏昂没有来,他没有酒喝。
苏家子没有和他饮酒畅谈,他也扭转不了死后的名声……
此时午时三刻已到,刽子手已经扛起大刀,没有什么践行酒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刽子手往刀锋喷一口酒,瑶国重视实干,说做做,向来是干脆利落。
好像现在,没什么监斩官扔什么令箭,时间到了,刽子手杀人,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苏家子你让我死不瞑目。”
“为什么,你来的话,你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名声,都是众生愿力啊。”
“为什么……”
唰!
只见刀锋一闪,一颗苍老的头颅滚落在地。
在刀锋闪过的时候,商镜努力的挺直腰杆,但在双眼阖起时,商镜看见了自己无头的身体正在喷血,恍然忽然突然的有些明白了。
原来,苏家子你是这样的人。
原来你看明白了,我压根没有认错的态度,我只是想不要窝囊的死去。
你不给我一个好的死法,是因为……你……不屑于我……
“虽然我是官,苏家子是吏员;虽然我是二眼方士,苏家子的实力强了很多,但苏家子果然不愧是后起之秀,将来的瑶国京都,定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人之将死其言善,但未必是临死之前的那一刻,还有可能是死后才能悔悟。
觉得自己是后一种,商镜自嘲得想笑了,但此时的他,只剩下不断变黑的一片大天。
天黑了?
不,是我的眼睑……阖了。
隐隐约约的,商镜听见有人在喊:“罪徒伏法,天诛之,以刽子手屠刀断魂灭魄,不可化作鬼灵重生!”
不可化作鬼灵重生啊,那是……死绝了啊。
商镜感觉午时三刻的大日在灼烧火焰,把他最后剩下的某些东西都化作虚无,但还是想笑一次。
最起码的,他没哭着去死。
死时不害怕的话,也算是个人物了吧……
…………
“禀告大人,商镜已经问斩。”一个什长跑进了苏家院子。
季然还在领悟苏昂诵读的东西,但听到这个,立马感兴趣了,大笑道:“死得好啊!来和本屯长说说,商镜老儿死的时候哭了没?吓尿裤子了没?”
“没有,刽子手落刀的时候,他还努力挺了一下腰杆。”什长回到。
闻言,季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苏昂道:“没想到商镜这老头子还有点硬骨头,也算个英雄人物了,不然咱们过去看下,给他找个好地方安葬了?”
“他不配。”苏昂的回答还是很简单。
对此,季然不以为然了,且不说商镜有多么的恶劣,但商镜已经死了,而且能在砍头时慷慨赴死,起码值得尊敬一下了。他的尊敬不是很多,但给商镜挖个坑什么的,还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呢。
可这时苏昂乐了,砍头时挺挺腰杆,这是慷慨赴死了?
不得不说,季然的见识……唔,苏昂看了眼季然的头发,果然头发长见识短啊,男的女的都不例外。
他轻声道:“有一人名叫黄道周。”
“啥?”季然没听说过。
苏昂继续道:“相传有明朝和清朝两个大国,明朝灭亡时,清朝下令把明朝忠臣黄道周斩首示众,清军奉命用小车押送黄道周前往刑场,在途径皇城西华门时,黄道周却突然从车摔了下来。”
“哈哈他怕了。”季然大笑大。
苏昂一撇嘴:“刽子手也是这样说的,可害怕的反而是刽子手。”
“啊?”季然无语,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黄道周怒喝:‘天下哪有怕死的黄道周!前边是天子御道,我身为臣子不能坐车经过,所以打算下车步行。但因为我之前绝食太饿,所以脚软摔倒。’
“那后来呢?”
季然已经陷入了苏昂描述的故事里,他敬佩这样的忠臣义士。
但苏昂却不说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黄道周,好像……也是他的恩师之一呢。
而且这个恩师,他记得是:刽子手当场愕然,惊慌地跪下说:此地万人瞻仰,公又困惫,请先生在这里义吧。
黄道周环顾四周,说:可以。但行刑时,黄道周却坚持站着受刑。由于黄道周身材高大,又义风凛凛,刽子手行刑时手不自觉的两手发抖,结果第一刀砍下去黄道周依然昂首不屈。刽子手急忙搬来一个凳子,跪下求道:请先生坐下。黄道周点头道:可以。
刽子手再次举刀,黄道周头颅被成功砍下,但身体却依然直立,在场百姓无不落泪。
收敛尸体时,人们还在他衣服里发现了七个字——
大明孤臣……黄道周。
“区区小事,莫提了。”神庭里有人笑道。
苏昂连忙点头,又听黄道周继续说道:“你不如把金圣叹给他说说,他的那句‘好痛’,听起来很有意思呢。”
“呃,还是算了吧。”苏昂挠了挠头。
金圣叹也是个被斩首的,坑刽子手说自己耳朵里有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