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言词中丝毫没有接纳巫灵子衿的意思,巫灵钰压下心中怨愤,转而笑着望向寒漪。
巫灵钰笑容灿烂,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摧之势。
“听闻皇后娘娘秀外慧中,心胸宽阔,定当不会为难舍妹”
寒漪胸口一阵窒息,她努力压制,手抚上胸口,迎上巫灵钰灿烂的笑靥,“子衿公主正值佳龄,何苦埋没在后宫”
夜无殇不喜欢巫灵子衿,即便她入宫,也只是为后宫徒增一道摆设,何苦断送她的菁菁年华。
胸口的窒息感逐渐加重,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她努力克制,面色变得苍白。
巫灵钰广袖一拂,带翻了一桌美酒,“原来皇后娘娘的胸襟也不过如此”
寒漪到底没能克制,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晕厥过去。
寒漪——!!!!!
夜无殇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搂着她坐在台阶上,颤抖的手掌抚上她苍白的脸,担心不已。晏欣说过她经常吐血,却不会像今日这样突发的昏厥,担心之下竟忘了宣太医。
底下一片混乱,夜无殇不发话,大臣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慌乱之中,唐郢突然站起来,朝殿上两步走到夜无殇的贴身太监身旁,吩咐他速去传太医,又以寥寥几句言词遣散了众大臣。
最后走到巫灵钰面前拱手,“皇后娘娘身体抱恙,今日朝会到此为止,还望巫灵国主见谅”
巫灵钰嘴角抽了抽,扯出一道嘲弄,“还望皇后娘娘身体快些好起来才是”甩下此句,拉着巫灵子衿就往外走去。
巫灵子衿边走边不舍地回头看,夜无殇抱着昏迷不醒的寒漪狼狈地坐在那儿,金边袍子染上一层尘埃,根本不像那个桀骜、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那一瞬间,她的心莫名地难受了。
众人皆散,傅瑾言手搭在盈香胳膊上也缓缓站了起来,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久久不散,她转头,唐郢猝然低下头,视线就这片刻擦过。临走时与迎面而来的庐舟子和游少明撞个正着,两人向她匆匆行礼后便奔向身后人。
身后是游少明关切的声音,还有庐舟子的叹息声,他们还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因为她已离开了大殿。
傅瑾言脚步沉重却走的很快,盈香被远远地落在后面,她小跑着跟上她。
盈香拍着胸口,气喘吁吁“皇后娘娘莫不是中毒了?”
傅瑾言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良久,才道“是中毒,却也不是”
“啊?”
“算算时间,也过去六年了”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中毒,她和夜无殇都不会中毒,唯有弱水……
昭阳宫,晏欣和戚染正为了一件淡紫色的轻纱衣争执不下,两人一个拽着衣角一个扯住袖子僵在哪儿谁也不肯退让。
“戚染姑娘你就松手吧,这件衣裳娘娘昨儿还穿过,奴婢不能借给你”晏欣为难道。
傅瑾言若有所思,“原来是她”
桌面上的玉簪重新回到发间,脱了一半的衣裳也重新穿了回去,傅瑾言似玩味般笑着说,“随本宫去看看‘故友’”
她的笑容被夜灯渲染的如罂粟绽放,美丽不可方物,却又令人森森发寒。
未央宫后面有座空院,盛樊余的地道便挖到此处,如今已是贾宝贤的‘居处’。
未央宫本就阴寒,地势偏低,即便是盛夏也难得被日光眷顾,多半是被树荫遮蔽,而这座空院比未央宫还黑暗,整个一座院子悉数坐落在未央宫的阴影里,可谓不见天日。
不见天日的院子给不见天日的人居住,不是恰到好处吗。
盈香亮出手里祭坛的令牌,守在院子外两人纷纷退至两边让出一条道儿来。
傅瑾言的脚步很是轻盈,那凄凉的歌声还是停了下来,当一个人的视觉受了阻,听觉及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贾宝贤便是如此,哪怕来人步履再轻。
贾宝贤着了一身素色白衣立在窗沿边,素衣宽大如斗篷套在身上,长长的头发没有一点儿装饰,一直披到脚踝。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是一种少见的静谧,她转过脸来消瘦的脸庞竟是骇人的苍白,颧骨凸起,双眼凹陷,面容如死人般让傅瑾言失神。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笑着,阴森而可怖,声音比之前的歌声尤为凄切,喑哑中带着磨砂般的诡异。
许是常年不见日光,她苍白的脸色被漆黑的眸子衬的更加的白,凹陷的眼眶边泛着点点的红色,眼角还掺了几条岁月的痕迹。白面黑发深瞳加上令人战栗的声音……整个人如地狱白无常一般立在月光下。
傅瑾言顿觉心中压抑有种想吐的冲动,她深深呼吸了口气,捻着自己胸前的一束青丝,慢条斯理道,“多年不见,你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是啊,我的性子越来越像这月光”她伸出手到窗边,柔柔的月光从她指缝间穿梭,始终,什么也抓不住,“……亮却毫无温度!”她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被迫服下半月沙,此后的岁岁年年便与黑暗为伍,不见日光,更不知温暖为何物。
突然,她像发了狂一般扑向傅瑾言,却扑了个空,傅瑾言身形一转,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傅瑾言,为何朝代更替你就是不死呢!!!”她歇斯底里地吼叫。
由衷的诅咒,心底的怨毒,又在这无可奈何中化作乌有。贾宝贤扶着窗柩,沮丧的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面,对着冷冷的月光兀自嘲笑“你到底是有几分手段,想不到夜无殇继位还能让你活到现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