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通报贤妃醒来,皇帝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落贤宫,宫女太监正要行礼,被他悄悄遣退。
这是她第三次主动来落贤宫,第一次来带走了樽儿,第二次是抱着受伤的她踏进落贤宫,现在便是第三次。
床榻上的女子衣裳单薄,一根金色丝线在指尖与布帛间穿梭。烛光将她苍白的脸映的微红,一种温煦的气息弥漫在室内。
那样专注的神情倒让他忆起了初见时——
国舅府后院的一颗枣树下,那天真无邪的女子仰望着枣树,流转的眸光如清泉潋滟,只一眼,就让他印入心间,再难将忘。
回忆在一声惨叫中戛然而止。
贾宝贤卧在床榻捏着被针刺破的手指,鲜红的血色在烛光下更见诡谲。
夜岑焕急忙上前拉过她的手,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半天才松开,语气转为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你的伤还没好”
说到‘伤’字,他的语气不由得又转柔和,心中顿生感激,再抬眸,却见面前的女子早已泪盈满面。透过这层泪纱恍惚间又看到初见时那清澈的眼神。
“怎么了?是不是手指还痛?”他慌乱地握着她的手,紧张的神情毫不掩饰。
贾宝贤摇头,擦了眼泪,将片刻的感动藏于心底。重新拿起整了一半的衣裳,再度缝补,“入秋天凉,我得给樽儿缝件新衣裳”
夜岑焕按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手里的活,“樽儿贵为皇长子,不会缺了衣食,你何苦劳累自己。”
“可是我想看他穿上我亲手缝织的衣裳”贾宝贤挣开他的手,继续缝着,几次扎到手指几次坚持,仿佛痛的不是自己。
这般坚持,倒是疼了某人的心。
夜岑焕问“为何这般坚持?”
“我不能见樽儿,不能照顾他,不能看着他哭笑……也只能亲手缝补些衣裳,让他知道还有一个深爱着他的母亲”贾宝贤说的万分,委屈惹人怜惜。
她的眼泪滴在指尖,将血液化开溶入布帛中,宛如一朵凋零的红梅,让人心疼不已。
“孩子待在生母身边比较好”
夜岑焕的一句话,就像一盏明灯照亮她暗色的心,贾宝贤猛地抬起头,生怕错过了他口头的圣谕。
她眼中炽烈的期望让他不忍拒之,遂又承诺了一遍,“过两天朕会将樽儿带来,你先好好休息”
“皇上……”不同于往日的消极,她眸中再次燃起希望之焰,将泪水驱逐“臣妾多谢皇上”
夜岑焕走后不多时,鄂嬷嬷就端来热水和金疮药。
贾宝贤扔了手里的针线布帛,掀开被褥慢悠悠的走下床,将一双被针扎的伤痕累累的纤纤十指伸进水中。
“你去钟粹宫告诉母后,就说皇上已经答应将樽儿交由我抚养”手指入水,刺刺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可这又算的了什么,怎能比得上傅瑾言的夺子之痛。
鄂嬷嬷将最后一瓶药粉倒入盘中,这才领着屋内的宫女走出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宝弟、爹,宝贤迟早会替你们报仇的。
她恨恨的在心中发誓,伸手将铜盆打翻。掺了血的水泼了一地,在银白的月光下竟映出横梁上熟悉又令人惊恐的面容——
“啊——”尖叫声来不及延伸,嘴已被人堵上。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小宫女闻声在屋外不停地敲门。
“本宫……没事”她的声音颤抖,但还是压制了心中的恐惧,佯装镇定道“你们都给本宫出去,离开落贤宫,本宫不想见到你们”
“是”小宫女唯唯诺诺的应道,领着其他宫女太监窸窸窣窣地离开落贤宫。
小宫女实在想不通,以往落贤宫门庭冷落,如今贤妃得宠皇上特派了好些宫人,怎就被赶走了呢,难道贤妃娘娘习惯了冷清?
主子的想法她也不敢妄自揣测,照做就好了。
纱纸窗柩上的人影鱼贯而走,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贾宝贤深深的呼吸声,“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开本宫了”
脖颈上冰冷的刀刃慢慢离开,白衣女子围着烛火悠闲的坐于桌前,为自己斟了盏茶水,轻抿一口,如话家常——“贤妃娘娘可想好了怎么送我出宫?”
贾宝贤一掌拍在桌面,震的瓷盏泠泠作响,撕裂的伤口痛得她几乎咬碎有口银牙,“你是刺客,本宫刚刚没把你交出去已经不错了,你凭什么要本宫送你出去?只要本宫一声令下,你能逃的出去么?”
她话语中满是愤怒,奈何女子只是柔柔一笑,放下手里茶盅,悠然道,“贤妃娘娘也说了我是刺客,若是让那些去而复返的人知道贤妃娘娘你窝藏刺客,那可就……”
白衣女子的话让贾宝贤浑身一凛,刚刚才重获圣宠,可不能因她坏了计划。
白衣女子绕到她身后,一手搭在她微颤的肩膀,很是清楚地说道“据我所知娘娘是太子正室,本该贵为皇后,奈何嘉和帝宠妾灭妻,不仅立傅瑾言为后,还夺了娘娘的孩子,娘娘心中这恨应该不小吧。”
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刃,直戳中贾宝贤最软的软肋,疼痛令她整个身躯战栗异常,她只能伫立着仍由面前女人一句一句揭开自己的不堪和伤痛。
“娘娘如今重获圣宠,又得大皇子抚养之权,若因我毁了娘娘的一切,那可真叫可惜啊……”
“够了”贾宝贤冷喝一声,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知,她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怒意,冷声问,“你要本宫怎么做?”
“我早说过了,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