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琋啊,我来看你了。”
两年多过去了,也不知道你都腐烂完了没有,投胎去了没有?
公孙展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她这话后,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你如今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君悦无奈一笑,“有点模糊了。我最近画他画像的时候,是越来越不像了。”
她自嘲,“说来也真是奇怪,那样一个仙般的人,按理只要见过一面,就会终身难忘才对。可你看,还不到三年时间,他在我脑中就已经是模糊的了。”
“人的记忆总是有限的,就像水缸中的水一样,旧的总是在不断流失,新的不停地填进去。”
“可我呀,脑子里是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心里却还是装着他。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还活着,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而已。”
她这话,是真心话,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她知道公孙展对她的心意,过去现在,从未变过。
可过去,她有连琋,他已有家室。而现在,他这个身份也有家室,永远不可能了。
便像如今这般,继续做知己,挺好。
这世间,总有比儿女情长还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火焰吞噬了黄纸,一点一寸的烧尽,落地成灰。凛风吹起了烧尽的纸灰,盘旋空中,纷纷扬扬,像下了场黑色的雪。
有两片纸灰飘落到她斗篷帽子边缘的皮毛上,轻轻翻动了两下,却是没有飞走,像一只蝴蝶一般煽动着翅膀。
公孙展见了,想也不想就伸手过去,轻轻拨动了下她的皮毛。那两片纸灰便很轻易地被拨落,又随风盘旋飞走了。
君悦回头一看,不以为意。“没事。”
公孙展再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斗篷帽子立起来,戴在了她头上,顺便整了整。
君悦捻了两下手中的黄纸,微微低头笑道:“没那么冷。”
“还说不冷。”他道,“瞧你小嘴都发白了。”
君悦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僵硬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公孙展为她戴上帽子之后,也伸手拿过一旁的黄纸,若无其事的一张张与她错落地扔进铜盆中,任火焰吞噬。
小小铜盆因为有火燃烧,散发着微微的暖气,在寒冷的二月中,竟令人不可抗拒的靠近取暖。
君悦盯着呈橘黄色的火苗,平静的道:“有些话,两年前我不敢问,想着或许会让你不舒服。这经过了两年多的时间,想来你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所以觉得也是时候了。”
公孙展平静的道:“什么?”
“我心里有个疑问,当年太清宫为何会炸,好好的一座宫殿被夷为了平地?”
公孙展没有看她,也是盯着火苗,不答反问:“那你认为是我炸的吗?”
“我不知道。”
“那如果是我炸的,你会恨我吗?”
君悦自嘲一笑,“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恨你做什么。”
公孙展想也是,如今连齐国都没了,能恨什么呀?恨他这个缩在别人躯壳里的一缕残魂吗?
“是岑太妃炸的。”他道,“结局已然不可逆转,便只能以身殉国。与其留着一句完整的尸体任贼人蹂躏,倒不如尸骨无存,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些人最后的一点自尊。”
“可我真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么宝贝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容忍连琋变成那样一副模样。”
公孙展丢进铜盆的黄纸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怔怔地转过头来看她。“也许这便是她想要的结局吧!”
“或许吧...小心...”
公孙展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本能的松开了手里的黄纸。
原来就在他刚才怔怔地看着她时,盆里的火舌触到了他手中的黄纸,黄纸烧着了而他却不自知。若不是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腕,只怕这会都烧到他手指了。
君悦见他没伤着,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来皱眉责备道:“你怎么了?”
公孙展清冷一笑,“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走神了。”
“小心点。”君悦便也信了他这话,正回头去继续投放着手中的黄纸。
继续道,“还有件事我不明白。我回来之后,又让蜂巢去查了城破之前你的部署,发现你曾经调北境七万大军回援。然而却未等到他们到来,恒阳便已破了。
之后,那七万大军便消失匿迹,寻无所踪。我想问你,他们是知道齐国亡了,所以自个散了逃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
她曾经怀疑过岑家的人,但后来这个猜测被否定了。因为当时岑家的人只怕已经在姜离以北之地,被害了。
而那七万大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得不让她怀疑,他们被重生之后的连城藏起来了。
公孙展清冷道:“我如果说我不知道,你会信吗?”
君悦摇头,“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挺矛盾的,觉得应该信你,信你不会骗我。可另一方面理智告诉我,你曾经是他们的帝王,你最清楚他们的情况。就算换了重身份,你也有那个理由,有那个能力聚集他们,统领他们。”
“真不是我。”公孙展坚持道。
君悦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火焰,冷风吹动下,火影晃动,视觉上感觉火影之后的墓碑也跟着晃动。真真假假,到底是哪个动,有时候也分不清楚。
寒风呼啸下,冰天雪地里透着刺骨的冷。
“你要报仇吗?”
良久,她才轻轻问一声。
“不该吗?”公孙展却道。
君悦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