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泣如哭的吼声一路嚎啕,这位九岁即成上将的虎子澹台,此时在万军之中,生死之间,放声大哭。
“拦住他,拦住他!小澹台,你疯了么?”拓拔战惊急大喊,“骨扎力,朗昆,快过去保护小澹台!”焦急一如当年初见这小孩时一般。
有一小队黑甲军冲到澹台麒烈面前,想拦住他的奔马,却被澹台麒烈驱骑撞开,在奔马从身边急冲而过时,这些黑甲都看到,他们的虎子将军脸上,满面泪水,满眼暴戾。
“保护小澹台!”拓拔战在后方一连声急吼:“虎子,不要让我折了虎子!”若非慕容连,萧尽野几人拼死拦住他的坐骑,只怕他也要驱骑冲上。
虎子已狂!
拓拔战清楚,虎子此时已悲愤如狂,因为虎子已在这漫天铁刃中失去了最后的两个伙伴,一如当日在漫天飞雪中,他失去了一直在守望自己这归人的娇妻。
那样的悲愤,无法填平。
“护龙智!”澹台麒烈已冲入漫天旋转的圆月铁刃中,对呼啸而来的锋利视如不见,眼中只有那一道白衣身影,他拔刀在手,直指幽州城上,在哭嚎中暴戾怒吼:“我就这两个朋友啦,我就剩下这两个朋友啦!护龙智,你他娘的真要这么狠毒!你为什么要夺走我最后的两个朋友!”
“是澹台麒烈哎。”猛看着澹台麒烈在圆月铁刃中冒死冲来,心里忽有些怜悯:“这样的成名英雄,居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声大哭起来,也难怪哦,他的两个好朋友都被我们杀了,看起来,他以后再也不肯被我招降了。”
“这个虎子澹台---”将和飞同时摇头,月满山河发动,就是傻子都知道冲入这些圆月铁刃中是九死一生,可这虎子澹台竟然还是单人独骑冲了过来,在他心里,该是何等的悲愤凄凉。
这是他们的仇敌,可听着虎子澹台的凄吼,他俩心里也唯觉恻然。
“我很快意!”智却在冷冷望着城下悲愤如狂的身影,向着虎子澹台长声冷叱:“终于,你们也品尝到了我失去父兄时的痛楚。”
清风陡寒,智身边的将士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
秋日白昼下,智的语声凛冽如冬时深寒,这个少年的心底悲痛,丝毫不亚于此时在城下悲呼嚎啕的虎子澹台。
这一场叛乱中,他经历了生离死别,骨肉分离,所以,他也要把同样的痛楚还于这些仇敌,让他们好生品尝,这等撕心裂肺的痛楚。
听到智的冷然长喝,澹台麒烈的哭喊霍然而止,他血红的目光直射城楼,眼眸中也只映着白衣少年的身影,他向着城上,嘶声喊道:“护龙智,你打破了我的一个誓言,那我就再立一个誓言,这一世,我一定要亲手夺走你心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一个都不给你留下!”
“这样的誓言,等你能活过此时再说吧。”智丝毫不惧澹台麒烈眼中足以噬人的暴戾,一挥手,“月满山河!”
三百具月满山河同时扳动机括,又是一片圆月铁刃呼啸而下。
在极度的暴怒后,澹台麒烈似已有了几分清醒,他从坐骑上跳下,猫腰急走,有铁圆向他飞旋割去,他直接往地上一扑,就地打滚,一会儿躲到尸体后,一会儿捡起地上的盾牌,护住头脸,他的模样虽然狼狈,滚动时,暴戾的目光不时射向城楼,谁都能看出,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竭力活过此时,然后向幽州城的每一个人,狠狠报仇。
“我后悔了。”耶律明凰突然开口:“早在前几日,我就该万弩其发,留下他的性命,这个人很可怕!我当时不该为了争口气,放他回去!”
“要留下他的命,今日也来得及。”窟哥成贤一摆手,两千名射天狼手端错王弩,对准城下:“连弩连射,不要停!”
“来不及了。”智淡淡出声,向城下一指:“为了救他,拓拔战不惜血本。”
至少有上万名手持铁盾的黑甲军从后方冲上,他们把铁盾当胸平举,脚下发力急奔,以发起冲锋的迅速向澹台麒烈冲去,不存丝毫犹豫的闯入圆月铁刃的笼罩中,不时有黑甲军被圆月铁刃切断头颅,当场倒下,但他们冲锋的阵型片刻不停,有圆月铁刃撞在盾牌上,向两边划开,但黑甲军人数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出来,排列整齐的铁盾队列如同一道快速移动的铜墙铁壁,铁刃在一排排盾牌上撞击出一连串的声响,机括之力终究还是抵不住人墙的厚重和延展,一道道圆月在接连不断的碰撞中滑落地面。
骨扎力和朗昆大步跑到澹台麒烈身侧,两名巨汉都双手各持一面铁盾,把澹台麒烈全身挡在盾后,有两道圆月铁刃盘旋射来,两名巨汉挥动铁盾,吐气开声,奋力一砸,竟把力道足以削断刀枪的两道圆月铁刃砸落地面。
“小澹台,先回去!”骨扎力一手搀住澹台麒烈,挽着他大步后退。
看到两人一左一右的挡在身前,澹台麒烈疯魔的眼神一静,数日之前,也是在幽州城下,他的两个小伙伴也是这般,一左一右的护着他后退---
一眨眼的平静后,澹台麒烈的眼中又涌起更暴戾的凶狠,他死死瞪着幽州城楼:“护龙智,看来我是能活过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