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凌冽,便是喝一口烈酒,武一套拳法,也难以把身子骨里的寒气全部驱散。
可两个少年却似无动于衷般,面对面坐在学府的一条石板路上,偶有路过之人,都是奇怪的指点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没人想去围观,这样的天气,哪怕是习武之人也不愿意多呆一会儿。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冬日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谢青云忽然问道:“花兄,可有人练成武道之势?”
花放实话实说:“没见过,却听过,练成的是千万年前传说中的神仙。”
“神仙?”谢青云愕然:“那势成时是何等模样?”
“武卷有记,诡势和正势最终都是一般,练到极致,便成武道之势,无论使拳脚,还是用刀剑,势于无形之中,可伤三尺之外的强敌。
“那岂非很有可能一生都难以练成,所说与人斗战要吃亏,可是吃的一辈子的亏?”
花放作答:“势吐三尺,那是大成。只需小有所成,便能吐势寸许,寸许不长,却足以杀敌于无形。”
谢青云再问:“可有小成之人?”
“有,武国之东是吴国,吴国之东有海,海中有山,青宁山。山上宗门,号青云天宗,宗门中有仙人,已练至小成。”花放又答。
青宁天宗,谢青云听师娘提起过,据说那里的人,都是些将武道修到不可思议的强者,最厉害的甚至可以飞天遁地,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小少年一直神往来着。
眼下听花放说起青宁天宗的神仙,谢青云若有所思:“那还不一样,如今的神仙也只能小成,千万年前的神仙才能大成,还不是有可能一生难成,却要付出一生斗战都吃亏的代价。”
花放点头,眸子坚定:“武道修行,自是要穷尽一生,修不修得成,总要去修。”
“没错,总要去修。”谢青云霍然一笑。这与他争不争得来命,总要去争,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小少年修武是为了争命,而花放的命则就是他的武。
“笑什么,我说了这许多,你想了这许久,你对武道之势明白了几分?”虽然这么说,花放却也跟着笑:“莫要废了我在这儿陪你坐了两个时辰,冷得人死。”
“什么都没明白。”谢青云不好意思的挠头,又拱手:“不过,多谢花兄能与我讲势,虽不明白,却受益非浅。”
“噢,不明白,还受益?说来听听。”花放来了兴趣,他记得父亲说过,与人讲道,讲过之后,要听对方的感悟,或能听得奇思妙想,反过来完善所讲武道。
“我相信,单修一种势,确能修得成武道之势。”谢青云认真说道:“可我记得书中有载,天地万物皆有平衡,阴阳的平衡。所以,我觉得单修一种,似有不妥。”
“嗯?愿闻其详……”
“我以为正势、诡势便是‘势’的阴阳,阴阳要平衡,‘势’才能平衡,才能真正领悟武道之势。我猜所谓的只修一势到极致,并非真的只是去修一种,应该是先修成了一种,再以对这修成的一势的领悟,举一反二,修另一势时,便快了许多。”
“是么?”花放的眸子亮了,想了片刻,才道:“猜测真够大胆,不过咱们没人修成,也不识得那修有小成的神仙,或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花放点了点头,跟着又问:“不过即便你都猜对,为何会说不妥,先修一种,再修一种,同样也能够阴阳平衡啊……”
“阴阳同修,阴阳融合,才算是真的平衡。先阴后阳,或是先阳后阴,都会在单修一种时,对人造成莫大的伤害,我想这种伤害不只是斗战时吃亏这么简单,也有可能修岔了路,走火入魔。否则为何万年以来,都无人能到大成,便是青宁天宗的神仙,也不过才至小成?”
花放不解:“可正、奇同修的人,遍地皆是,同样无一人成势,只有古人留卷所言,单修一种,才有可能修成。”
“所以我才没能明白……”谢青云又挠头:“我觉着真的正、诡同修,并不是如今这样,时而诡诈坑人,时而以力硬撼,其间应该有什么没有做到的……”
谢青云眉头蹙了蹙,才继续道:“想到了疑问,却没法子解决,盘亘在脑子里,越想越糊涂。可虽然糊涂,毕竟有东西去想,比起原先对武道之势全然不知,不只是好了一点,还能深入探究其因,实在是好了太多,因此受益匪浅。”
“嗯?”这次轮到花放皱眉思索了,不过他只是思索片刻,重新又神清气朗:“你说得或许对,可现在却无法证明,我父亲、我兄长和我都是练得正势,我也会一直练下去,至少如今所知,这样修习才是正途。”
想了想,花放又道:“说不得你讲的同修之法,若是找到了途径也未必不是正法,万千大道,各有各法,却能殊途同归。”
谢青云洒然一笑:“也对,不过现在却怎么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以后再想罢了。”
花放却一拱手:“我爹说过,习武不能只知道痴练,要多思,多想,方能有所进。谢兄弟心思通巧,远胜于我,今日这番武道推演,我虽不去用,却也令我眼界大开,花放佩服。”
小少年被赞,没得意,而是心中想到了师娘。
若非师娘教他读书,他又何以心思开阔,闻道能思。
当下也就直说:“哪里有什么通巧,读书多了而已,武以文明道。习武之人,也要修文,这和你父亲说的多思,多想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