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天气令人扫兴,但有众多熟悉面孔在,许多人便围桌聊天说笑,一时间对外面这鬼天气倒也没那番在意。
大堂正热闹着,一群惹眼的人就在这时迈入。
许多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这群和尚身上。
一共八人,都穿着素色衣袍,然而却非寻常见到的那种头颅剃得光洁发亮然后印有六点黑印。这八个人长发及腰,右手均是捻一串佛珠,只是左手拿着截然不同的东西,有木鱼、钵、铃铛、棍、剑等武器。
这群像是武行僧,只是级别非同一般,十分罕见,因为寻常的出家人怎么会蓄发呢?
酒楼内的学子们不免好奇的议论起来,尤其是听见他们向店小厮购买打包的酒肉时,这议论声更大。和尚不都是要吃素吗?
邵乐奇道:“是和尚耶!可和尚好像是永固国才有的吧?而且我听说和尚都是光头,头上六颗黑痣,然后不喝酒不吃肉。可是他们怎么……”
苏琚岚道:“凡事都有例外吧?”
邵乐捧着脸,疑惑的点了点头。
面对整座酒楼大厅的议论和观赏,这些和尚们只是静静站在掌柜柜台前,然后捻着手中佛珠一颗又一颗,口中喃喃念经,将酒楼大堂视而不见,充耳未闻,如入无人之境。
没多久,两名店小厮拎着八条腌肉和八坦酒过来,连忙递给他们。
这些和尚便朝店小厮点了头,然后排队,每个人安静地接过一条腌肉和一坛酒。
就在第六个人准备伸手去拿腌肉时,那人顿了下,忽然转过身,抬头定定望向二楼临窗的某张桌子。其他人顿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了顿,几乎是同时抬起挂有佛珠的右手,然后异口同声道:“南无——阿尼陀佛!”
众人发现他们望着的那张临窗桌子,竟是苏飞玉他们。不,不对,应该说他们是望着苏琚岚。因为这八位和尚领完自己的酒肉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走上楼梯朝苏琚岚走去。
“阿尼陀佛!”
苏琚岚正靠窗看风景,忽地听见身后有人这样低声说道,像是唱诵经文般。她疑惑地扭过头,那八位和尚便已站到面前,微微颔首,盈盈行礼。
苏飞玉起身抱拳,谦和道:“请问师傅们有何贵干?”
“阿尼陀佛。”有位和尚朝他盈盈拜礼,然后将左手托掌的罗盘移近苏琚岚,却见罗盘上的指针跳转不定。
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唯有这位和尚略作思索,望着她说道:“这位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琚岚疑惑地抬起眼。
苏飞玉立即警惕道:“大师,有何话不妨当面说。”这些和尚来路不明,况且行为举止也有些怪异,不像寻常出家人,他必须得提防着。
这些和尚知道苏飞玉有所警惕,但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所以默默点了头。
那位托掌罗盘的和尚,微微颔首,道:“倘若贫僧没有猜错,小施主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岚郡主。”
大堂内那些看热闹的学子们,闻言登时翻白眼。
这才需要猜吗?
整座盗迤城内有且仅有苏琚岚的头发是紫色的,即便诸多女性惊艳羡慕也不敢模仿她的发色,生怕东施效颦反惹得一身腥了。只能说苏琚岚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来独树一帜,即便路边随意拉个矛头孝都能指认出她的身份。
苏琚岚站起身看着他们,将这八位和尚打量一番。而这八位和尚也同样认真看着她,尤其是那位托掌罗盘的和尚,一会儿看摇摆不定的罗盘指针,一会儿赶紧抬头看她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
苏琚岚见状,微微低头望向那个罗盘,瞳仁骤然一缩,那支指针立即停下来,指向某处。
这名和尚沉寂良久,也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轻轻叹道:“是坤位。”其他七位和尚闻言相互对视,眼底纷纷闪过复杂的东西。
这名和尚望着苏琚岚,缓缓道:“若心执灼嗔,喜乐亦难生。若心执此身,定遭诸苦损。既然来时路已不在,您还是最好放下。”
当说下“放下”二字时,其他七个和尚仿佛心有灵犀的和声道:“……阿尼陀佛。”声音祥和,如闻神佛。然后七个和尚再不久留,转身离去了。
苏琚岚诧异睁了眼,转身望向窗户外,这八位和尚出了酒楼,徐徐走入暴雨狂风中,那身影宛如重山,任凭风雨飘扬,依旧岿然不动。
邵乐奇怪道:“他们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琚岚轻轻摇头,表示对佛经没啥研究。但她总觉得再过不久,还会见到这八人。
好不容易等到雨水小了,酒楼里的学子们迅速结账返回马车里。折腾到天黑了,苏飞玉他们才见到苏府前的两串大红灯笼在夜幕中晃悠着。
容厝将他们赶紧迎回厅中,厅内早已燃起了火炉,而婢女们又是递毛巾又是递姜茶。
苏飞玉看着端坐正席的苏王,走上前说道:“父王,这雨下得太大了,便带着琚岚他们到酒楼里避雨了。”
苏王点头道:“都饿了吧?容厝,让厨房把热好的饭菜送上来。”
容厝躬身道:“是。”然后便去厨房张罗。
苏王发现苏琚岚正望着他,遂摆手道:“先去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苏琚岚看着苏王肃静的面色,顺从地点头应了声好,然后在婢女的跟随中回房。
房内,弯月和翘楚也早已点了几个暖炉,备好热水和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