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琚岚张开了口:“你额头真的流血了。”
右手的动作突然颤了一下。他将右手盘上膝盖,握住左手,遮掩了整张脸,闷声道:“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苏琚岚蹲下身道:“我上次给你的金疮药,你有带在身上吗?”
赢驷闷着头,攥着药瓶的左手朝她直直伸去。
苏琚岚挪开他的手,道:“既然有带药,那你自己擦,你不是很宝贝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吗?”
赢驷闷声赌气道:“反正你又不喜欢看,那我破不破相也无所谓。”
“小尊王,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苏琚岚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只能如实道:“有时候你很高深叵测,让人觉得口蜜腹剑,满腹心机。有时候你行为乖张暴戾,让人恼羞成怒。有时看起来幼稚单纯,有时又花招百出,让人百思难解。我总觉得我可以看懂很多人,但就是看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喜欢跟你打交道,你能明白吗?”
赢驷左手的动作突然颤了一下,扬头道:“不明白。但是你怕我?”这张白皙如玉的脸,被细细的血丝分割开了,和一双潮湿的眼睛。
苏琚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眼睛跟额头,迟疑道:“是有点。你现在像个痴缠的孝,但你已经不是孝。而我感觉像个嬷嬷跟你讲话,可我也不是嬷嬷。你是赢王府的小尊王,我是苏王府的郡主。你嬉闹随性,我谨言慎行。你习惯众星拱月,我素来落井下石。你喜欢闹,我喜欢静。你喜欢的东西,我一概不喜欢。而我喜欢的东西,你又偏偏喜欢破坏。从任何方面来讲,我跟你真得完全完全——不合适。比我漂亮比我厉害的女子,比比皆是,说不定性格温柔百依百顺等等,非常适合你……”
“可是苏琚岚就只有你一个。”固执地。
“我不介意别人跟我同姓名。”
“可我介意——”赢驷伸手箍住她的脸,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谁都不要。你不喜欢我的,我统统改了,好不好?你会喜欢我?”
安静。灰尘飘落的纹路清晰。
苏琚岚蹙了下眉头,道:“小尊王,你真的没必要迁就我而做任何改变。把伤口清理下,我送你回皇帐。”
赢驷嘴唇微张,仿佛慵懒的蜗牛一般,就只是沉默地蜷缩起来。
苏琚岚便替他抹上薄薄的金疮药。殷岩泉的金疮药品质相当高,所以赢驷额头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很快就只剩下细小的伤痕。她又掏出绣帕擦净他脸上的血,尤其是这道伤痕,可来回擦拭几下后,他脸上肌肤顿时光滑如初,细小伤痕竟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诶?苏琚岚伸手擦了擦他的额头,确定伤口真的完全看不见了,有些惊诧地看着手里的绣帕。莫非是这条绣帕有什么名堂?
“吁——”
她回头吹了声哨,不远处埋头食草的马儿顿时蹬蹬登地跑来。苏琚岚站着身,看着既沉默又傲娇的赢驷,道:“不是怕脚底长泡吗?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赢驷仰望着她,他前刻是多么兴高采烈地想要蹭近她,现在有机会了,却觉得莫名的悲凉。他自嘲道:“好像……我确实除了缠着你……就什么都不会……”
苏琚岚沉默地看着他。
赢驷低头站起身,拍净衣尘,复又神经质地笑盈盈道:“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别再往里面走了,可能会有危险。”他转身微晃着轻快的步伐走开。
苏琚岚表情渐渐有些困惑。他是想通了吗?
远远的,赢驷看似轻快洒脱地走着,但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落魄的逃窜,有种慌乱的捕捉不住逃窜的方向,全身心紧紧的纠结在了一块,好矛盾的感觉。
刹那间,他突然转过身看着她。
苏琚岚思考的目光仍紧紧随着他。
……仍旧还在矛盾的琢磨,赢驷的双脚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掉头朝她跑来。
苏琚岚略微怔住,失了片刻神后,赢驷就像刚破壳的鸡雏固执地缠住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般,拼命抱住她,抓皱她背后的刺花,死死不愿松手。他枕在苏琚岚肩上,低声吼道:“苏琚岚,我不是孝!”他抱得太紧,像是要将她身体的血肉熔断一样,好久才松手。
结果是同乘一骑。也没有掉头往皇帐的方向回去。
苏琚岚沉默地拽着缰绳,她若空手而归也累及苏王府的声誉,而附近猎物显然被别人捷足先登,所以她必须继续往森林深处走。
赢驷安分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偶尔被风吹乱的发,从她眼前扫过。
越走越深,里面树林越发浓密,但也能模糊听见别人射杀猎物发出的兴奋喊声。
“这里应该有东西可以捉了。”苏琚岚说道。
却听见一声尖锐哨子忽地破空响起,刀尖互摩的刺耳分贝,将一个巨大黑影逼得朝苏琚岚这边撞过来。
“小心!”赢驷左手环紧她的腰,右手拽过马口缰绳用力往后扯。马蹄飞扬,一瞬间整个上半身竖立到半空中,苏琚岚就撞到赢驷的胸膛前。他又将缰绳用力扯向右侧,马蹄登时狠狠落地,只听得“咔嚓”脆响,恰巧将扑到跟前的豺狼前肢踩断,引发几声凄厉的狼嚎。
苏琚岚坐直身子,发现豺狼咆哮的血盆大口里竟还有半只人的右掌,青筋仍在跳动。
她瞳仁一缩,侧身望向草丛里顿时跃出的一拨人马。
有句话叫:仇人相见眼分红。
娄半松正将箭上弦瞄准豺狼,见豺狼受伤惨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