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铁质……
甄公公捏起一块碎片,磨牙道:“铁锅?宝哥儿,你的胆子怕是长了毛?”
“不能这样吗?”
宝玉很无辜,很单纯。
“不行!”
甄公公亲手把宝玉摁回到长椅上,对贾政道:“开打。”
“好嘞。”
贾政突然觉得,这次打得好生顺手。
该忍的,宝玉绝对不喊疼;
但是这不该忍的,宝玉也不介意扯着嗓子叫嚷出半边天,起码让老祖宗听见,以后给自己报仇。
所以惨叫声极为高亢,极为高昂,极为撕心裂肺,让整个贾府都听了那叫一个清楚。
可惜没引来贾母,因为一等子爵、云骑尉的事情,贾政已经通传了出去。
特别是王夫人那边,还有人软语轻哝,好生安慰,极尽温柔。
鹅黄色的纱帐中,薛姨娘遣退金钏儿这些大丫鬟,自己和薛宝钗一起,服侍王夫人慢慢躺下。
“姐姐,只是挨几下板子,用不着担心呢。要是按我说,宝哥儿真是个有本事的,两篇诗词出去,随随便便就成了一等子爵……
一等子爵啊,这是多大的风光!想当年老祖们随着开创大周,也是贾演老祖和贾宁老祖太有能耐,那才得了两个国公;史家得了侯爵,王家得了伯爵,可都不是世袭罔替的,落到如今,那是什么都不算了。
宝哥儿争气,年纪轻轻的就是世袭子爵,可恨那逆子薛蟠,只是想起来,妹妹的眼泪珠儿,就忍不住往下落…….”
薛宝钗仰着俏脸儿给薛姨娘抹泪,那边也不忘记服侍王夫人,做得极为妥帖。
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薛姨娘只说了贾家、史家、王家,却没有说自己的婆娘家,也就是薛家。
史家和薛家都被慢慢的削了爵位,但到底还有着爵位在身,可是薛家,从一开始就没个爵位,算是庶民。
妹妹嫁过去,真真的是委屈了自个儿。
王夫人考虑了半晌,笑道:“妹妹伤心个什么劲呢?宝玉可是你的外甥,他好了,难道还会忘了你这个姨娘不成?要真这样啊,看我不打死他…….
咱们把话再说回来,宝钗定了给他做平妻,是委屈了点儿,可宝玉的爵位啊,我这个当娘的做主,要给宝钗的子嗣,谁都不能抢!”
“真的?”薛姨娘破涕为笑。
“那还有假?咱们说好的了。”
听到这个,薛姨娘笑得花枝乱颤,犹存的风韵越发显现了出来。
她见王夫人疲累,就和薛宝钗一起又多服侍了一会,伺候着王夫人睡下,也就离开。
走出王夫人院的时候,薛姨娘还仔细叮嘱金钏儿,只说王夫人从小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完全叮嘱妥当了,才带着薛宝钗回了自己的厢房。
有丫鬟燃了灯盏,就被薛姨娘遣了出去。
回头看自家的宝贝女儿,见薛宝钗迷人的俏脸在烛火的映照下,那是越发红润迷人,心里也是极为欢畅。
“小丫头,这下放心了吧?”
“娘亲~~您笑人家~~”
薛宝钗拉长了音调,摇晃薛姨娘的胳膊,表示不依。
“可不是笑你,而是警醒着你。”
薛姨娘扯着宝贝女儿在软塌上坐下,语重心长的道:“瞧瞧宝哥儿的本事,这才没几天,又是圣途举人,又是做了世袭罔替的香溢子爵…….
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宝哥儿跟吃饭喝水似的,那叫一个痛快。
你给为娘好生记得:宝哥儿有本事,本事大着呢,你那点儿女情长的儿一眼就能看穿……
他的未来在朝堂上,是广袤万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伯爵、侯爵,甚至多出个世袭罔替的公爵,乃至于五爵之上的,要皇家特许的王爵出来。
他还年轻,才多少岁?以后的发展,咱们都看不到。
所以你老实点,别招了宝哥儿的怨,丢了平妻的身份,也丢了咱们现在算不出来的爵位。
开国公爵算什么?几代过去,不值钱了。你要看的,是宝哥儿的以后……
罢了,为娘也猜不出来。说到底,为娘也只是个女人家,心眼薄呢。”
面对薛姨娘的长篇大论,薛宝钗直楞着懵懵的大眼睛,有点消化不良。
就是这懵懂中,还乖乖点头听话的模样,看得薛姨娘好一阵心疼,端详自家女儿的俏模样,越看越觉得舒坦。
还需要什么别的心思呢?
就自家女儿的这俏模样,只要听话,
只要等到红袖仙子香消玉殒,宝哥儿舍得把正妻的位置让给别人?
没可能呢。
看,多美的人儿呐……
梦坡斋中,宝玉的痛叫声逐渐低了。
甄公公甚至听出来,其中有老些个敷衍、无聊,随便玩玩的混账味道。
想来也是,甄公公想起宝玉的作为自己攀爬文山,走圣人之途,做圣途举人,其中的艰难痛楚外加要人命的惊险,那是随随便便都能想出来一大堆。
跟这些相比,打板子的肉/体疼痛,真个算不了什么了。
所以板子打完,甄公公就自个离去,连个看看伤员的心思都没有......
宝玉在赵贵宁和江流儿撕心裂肺的心疼呼喊声中被送回去,路过贾母暖阁的时候,自己又惨叫了两回,等看见贾母颤巍巍的往梦坡斋走,金鸳鸯还抱着大腿粗的黑木板子的时候,宝玉就懒得叫唤了。
不过是一点疼痛,当爹的打儿子,打了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