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凉快!”被凉风一吹,崇祯皇帝忍不住轻呼一声。
不但是他,其他官员在城楼上坐了半天,早就热得汗湿层衣。能够做到部院级高官的人,谁不是七老八十,身子骨本就弱。今天虽然没有日头,可像是被人搁进蒸笼里蒸了半天,一个个就如同放了两日的绿叶蔬菜,蔫头蔫脑。
此刻被凉风一吹,所有人都精神起来,齐齐挺起了胸膛。
就在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突然感觉面上一疼,下意识伸手摸去,就摸到了一点水迹。
与此同时,咆哮的风声突然响起,就如同有一只巨大的野兽卷着风云从城楼上冲过去。这力量是如此巨大,城楼顶上的琉璃瓦竟在烈风的吹袭下发出“咯咯”的声音。
眼前,那顶华盖的丝绦也被吹成了一条条直线。
巨大的华盖兜了风,直带着擎伞的太监不住后退。
所有人的衣袂都飘扬起来,噼啪着响。
官员们身子本弱,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人蹲了下来,有人伸死死地抓着雉堞,有人则胡乱地扯住旁边同僚的袖子。
“好大风!”崇祯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第二滴雨水吹过来,打在他的手背上,溅起小小水花。
杨嗣昌的帽子已经被吹得飞下城楼去,第三滴雨水敲到他脑门上,看起来甚是滑稽。大约是这滴雨水实在太劲疾,老杨的额头竟被砸出了一个红点,想来定然是极疼的。
一样稳重威仪的杨阁老竟然如此
狼狈,崇祯皇帝心中一乐,张开嘴巴想笑。
这个时候,第一百滴雨水落了下来,直接灌到他嘴里。
如此闷热的天气并非无因,暴雨就这么倾盆而下。
旱了数月,整个华北平原被蒸发的水气仿佛在这一刻都积聚在北京城上空,尽情宣泄而下。刹那间,天空黑如墨汁,地上一片混沌。
承天门上有一座城门楼子,实际上,若是普通小雨,根本就淋不进来。不过,今日的风雨实在太大。那雨,被暴风一吹,如矢如石,横着飞进来。
转眼,楼上到处都是白亮雨丝。
乱了,彻底地乱了。
“退回去,退进城楼子里去!”有人喊了一声,崇祯听声音,好象是一个宗室的王爷。这人他认识,比自己高一辈,对于他这个九五之尊,平日间也没有丝毫的尊敬可言。
有他这么一嗓子,城楼上的所有人都乱糟糟地朝城楼子里冲去。
昏天黑地,却有如何看得清楚道路。一个大理寺的少卿大约是被暴雨淋得彻底地懵了,竟跑反了方向,一头撞在跺口上,疼得大声呼喝。
礼部的两个侍郎故意做出威严的模样,声嘶力竭高喊:“乱什么,乱什么……”作为礼部官员,有纠察官员风纪的责任,可他们嗓音中却不住发颤。
几个太监一涌而上,团团将崇祯皇帝护住,同声大叫:“护驾,护驾!”
只一个瞬间,崇祯皇帝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了。听到太监们的喊,
他心中又是一乐:护驾,护什么驾,又没有刺客?
杨嗣昌先前还想着该如何说服崇祯皇帝该如何离开承天门去太庙,免得他等下见到了宁乡军,想起孙元的功劳,心血来潮,召他觐见。
此刻,一看到下了雨,心中顿时一松。这么大的雨,这城楼上也呆不住人。至于下面的部队,看都看不见路,还怎么受阅。
真是天助我也。
雨水确实是太大了,崇祯皇帝身子本弱,只片刻,就觉得身上冷得刻骨。忙退了几步,正要进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城楼下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下面的部队被这暴雨一淋,也乱了。
几万人马同时朝前乱跑,人喊马嘶,“快跑快跑啊!”
“贼老天,好大雨,直他娘受罪!”
“***娘,别挡住路,快走,否则队伍一乱,踩也踩死你!”
……
街道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还好,大不了抱着头,将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可受阅部队却没个躲处,只能生生被淋着。
昏天黑地,实在太乱,几万人相互拥挤,踩踏事件难免发生。
很快,下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间或战马愤怒的长嘶。
然后,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怎么……怎么成了这样?”杨嗣昌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边军的军纪也实在太坏。下暴雨又怎么了,大不了全军站在原地不动,等雨停在继续游行就是。
好好一场阅兵式,竟然弄
成这样,说不好还会出人命。办砸了如此重大的典礼,言官们若是弹劾起来,谁经受得住?
这情形,简直就是战场上吃了败仗,兵败如山倒的架势。
崇祯皇帝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悲愤地大叫一声:“看看,看看,这就是朕每年上千万两银子养的兵?六镇精锐,秦军精锐,在战场上吃败仗的时候,大约也是如此吧?”
暴雨还在城上横飞,直灌了他一口雨水。
大约是呛进肺中去了,崇祯皇帝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个太监抖瑟次冲上去:“万岁爷,万岁爷,进楼子去吧!”
“滚开,滚开!”崇祯凄厉地大叫:“朕要亲眼看看,朕的军队究竟是什么模样。那是秦军,那就是杨嗣昌你口中的比宁乡军还精锐的秦军吗?”
听到天子的怒骂,这个时候,身为掌管天下兵马的内阁辅臣,杨嗣昌也顾不得在琢磨如何将皇帝从承天门上弄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