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副将说出这话,汤问行一呆。是啊,难不成到时候将八成的士兵都用军法给砍了,这可能吗?
可是,军法不立,威信不树,这部队还叫部队吗?
汤问行面上闪过一丝煞气,冷哼道:“难道我军就没有规矩可言了?这鼓,本将还真就敲定了。虽然说法不责众,可杀几个军官本将军还是下得去手的。某人倒要亲口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带兵的?”
这个时候,一个副将满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不住地给他递眼色。
汤问行不耐烦地喝道:“怎么了?”
那副将有些尴尬,顾不得其他,忙道:“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汤问行冷笑:“有话自管说就是了,本将军事无不可对人言。”
那副将却是红了脸,半天才道:“将军,我军中将校一级军官可都是得罪不得的。”
“怎么说?”
副将小声道:“但凡能够进京营做军官的,谁背后不站着几个人。我京营不但归指挥使司管,还有中官监视。战时,还要设总兵官,都御使或者兵部还要派人来做总督。牵扯的部院实在太多,到现在,咱们上头究竟有多少婆婆谁也说不清楚。”
“而军中的将士但凡能够在这里立足的,都和达官贵人们有瓜葛。即便是将军你能够做镇抚,不也因为你是信国公府的公子?即便没有关系的将士,也都是勋贵子弟,这些勋贵即便没落了,可真论起来,还是有些来历的
。”
“况且,朝廷设这个京营,每年糜费百万,不外是给大家一口饭吃,说难听点,就是将勋贵子弟养起来。大家也不过每月来点两次卯时,领点粮食回家罢了。遇到要紧时,带上兵器应个景就是了。平日间,大家还有另外的营房,做生意的做生意,收房租地租的有之,奔走贵家府邸帮闲的有之。”
“将军真若要用军法约束大家,且不说要得罪多少大人物。真弄得将士们过不下去,那些军痞们怕连没越点卯的操演都不会来。大不了,这个京卫兵不做就是了。”
“他们又不是军户,又不是九边镇军,兵部也不将他们当回事,国家制度还行不到他们头上去。到时候,咱们营散了个干净,将军做了光杆,面子上须不好看不说,只怕朝廷和信国公府也会对将军大失所望的。”
“啊!”汤问行目瞪口呆。
一想到真闹到那一步,也不知道父亲会对自己失望成什么样子。
心中突然有一股颓丧涌将起来,竟是难以遏制。
看他脸色不好,众副将互相递了过眼色,立即就有人道:“将军今日第一天上任,我等已经在前边《太白居》叫了一桌酒菜给将军接风,请务必赏光。”
说完话,众人一声喊,簇拥着汤问行就往外走。
汤问行心头苦闷,只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不觉酩酊大醉。
席间,副将们有意讨好这个新上司,不断地说着好话,又问他滁州
大战时的情形。
那可是汤问行一生中最光彩,活得最带劲的日子。当下就将那一场血战从头到尾说得详细,自然是引得手下一阵喝彩。
一想到那连天血肉,汤问行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孙将军,孙将军,汤问行让你失望了。如果真能再次选择,汤问行宁可在你手下做一冲锋陷阵的小卒,醉卧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至少还能活得有点力气。如今的汤问行,那个敢于单骑入敌营说那贼寇来降的汤问行,死了,死了!”
这一醉,汤问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官署的。等醒来,只感觉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将军醒了,真好酒量啊!”一个副将谄笑着走进来,将一个包袱递给汤问行。
打开来,却是白花花的银子,大约五十余两。
汤问行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这是什么?”
副将:“回将军的话,这是儿郎们这个月的孝敬。将军大约还不知道,我营名下经营着两个窑子和一个赌场。当然,规模都小。这京城中到处都是大人物,人家自有生发。我等的生意若是做得大了,那不是同人家抢食吗,咱们可惹不起。营中各个军官都有股份的,将军也有干股。”
“你们……你们竟然操持皮肉生意,还像是军人吗……”汤问行大怒,正要发作,可刚举起手来,却颓然地落了下去:“算了,银子留下吧,就这样。我头有些疼。”
“末将这就叫人给将军
煮醒酒汤。”
接下来的日子,不用点卯,不用训练士卒,什么都不用做,日子立即空闲下来。
汤问行身上肥肉开始堆积起来,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整日都是软绵绵的,死活也提不起劲来。
日子好象也显得漫长,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汤将军在官署里养了一只公鸡。没事的时候,就去外面草丛里捉虫子喂这头扁毛畜生。
同汤问行一样,这头公鸡生得油光水滑,鸡冠子红得像火。
坐在树阴下,看着那支大红鸡公在泥土里洗澡撒欢,听到它响亮的打鸣声,汤问行内心一片宁静。
“我会就这么慢慢地老去,变成一个浑身赘肉的死胖子的!”汤问行苦笑,回想起当初和孙元在泗州时的情形,宛若一梦。
曾经有一天,他突然起了兴致去看军队的武库。一开门,但见满眼的的空旷,墙角和屋顶都是蜘蛛网。只角落处胡乱地放了几具已经被老鼠咬得散成零件状态的铠甲,和几把绣得用手一捏就变成碎片的大刀。
“这样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