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火,黑色的稀泥。
“布阵,布阵!”孙元将双脚从马镫中抽出来,高高地地站在鞍上,扫视众人。大喝一声:“诸君,敌人的骑兵已至,我军正位最前沿,逃跑是不可能的,身临绝境,只能奋起一搏。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像个男人。而且,我军未必能输。”
可是,部队因为一下子加入了一半的新兵,刚才逃了半天,早已累了。老兵因为受过长期训练,还能下意识地列队,但长矛手们却都是双腿震颤,面容苍白,四下转动着脑袋,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孙元也知道这是自己自从穿越之后所遇到的最大的危机,若是能够整理好部队,同敌人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否则,这支部队立即就要散了。
先不说从新训练一支这样的部分需要消耗多少钱财、时间和精力,光雷泰灭门大案自己就躲不过。而且,大河卫指挥使方日昌又是冒家的门生。此战自己若不立下功勋,这个千户军官也当不成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也不知道是何等悲惨的结局。
我孙元一死不要紧,可母亲、姐姐、虞人她们怎么办,费洪等将性命和前程寄托在我身上的弟兄们怎么办?
不,我不能输,不能输。
如今,明军虽然已经溃散,可天雄军实力未损。以卢象升的手段和威望,只要给他时间,应该能重整军队,加入战场。到时候,逆转整个战场形势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情。
滁州大捷可是写在历史书上的,至于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工夫去想,也不愿去想。
“诸君,背后就是卢督师的天雄军,虽然已经混乱,可只需一个时辰,卢督师就能带兵过来救援。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牢牢地钉在这里,把贼人档住,各位又没有信心?”
没有人回答,所有士兵都面无人色地立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神中满是绝望。
“可是怕了?”孙元只要这个时候光是放嘴炮根本就没办法激励起士气。
他猛地跃下战马,走到最前头,抢过一把长矛,大喝:“此战,我宁乡军有进无退。孙某当亲临一线,和各位兄弟并肩而战,惟死而已。”
士兵们还在沉默,可这次的沉默却并不长。
突然间,孙元身边的一个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乌拉!”
没有人说话,那个士兵接着又喊了一声:“乌拉!”
“乌拉!”
“乌拉!”
“乌拉!”
虽然没有人回应,可那个士兵却一声接一声地喊叫着,喊声在纷乱的战场上回响。
片刻,仿佛被这一声声惊醒过来,两千士兵同时张开嘴:“乌拉!”
“乌拉!”
“乌拉!”
孙元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睛里一阵阵发热。
士气,终于恢复过来。
这一仗,或许还有回天之力!
巨大的轰隆在战场上回响,一根根长矛放平了,手变得稳定了。如同魔咒一般,这一声声“乌拉
”让慌乱的宁乡军逐渐平静下来,一个巨大的方阵出现在两军之间宽阔的空地上。
方阵四周是三排长矛手,三排长矛手都依照平日的训练蹲了下来,将长矛尾部狠狠地刺进稀泥中,寒光闪闪的矛尖斜指着前方,后面则是两排火枪手,平端着枪管。
……
先前那一阵“乌拉!”声如同雷霆,自然传到了卢象升耳朵里。
黄佑还在不住地流泪,卢象升却伸出右手扇了他一记耳光。他被农民军称之为卢阎王,每战都必亲临前线。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一上战场,如果碰到自己手下临阵溃败,都会提着大刀上前一通砍杀。打仗的时候,对人也是异常粗鲁,身上丝毫没有两榜进士出身的温文尔雅。
“啪”一声,黄佑身体转了半圈,彻底清醒过来:“督师……”
卢象升指着远处的宁乡军:“那边好象有一支部队恢复过来了,黄佑,抓紧整顿部队。”
“恢复过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又是哪一支军队?”黄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是宁乡军,以他们的军纪,能够在如此乱局中恢复过来也不奇怪。”
“啊,是孙元的军队。”一想到清流关那座万人坑,黄佑打了个寒颤:“可是……可是……宁乡军才一两千人,撑不住的。”
“是,绝对撑不住。”卢象升一脸铁青:“依本督来看,宁乡军如果碰到敌人的步卒,或许还能保
全。但贼人的骑兵已经出动了,最多两个回合,孙元就会全军覆没。我们得趁这个时机整顿好部队,再迟就来不及了。这……大概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惨白的太阳,喃喃道:“宁乡军,好一支铁军;孙元,好一员骁将,可惜今日却要在此殉国了。黄佑,别让孙元和宁乡军的牺牲没有价值。:”
在卢象升看了,宁乡军步卒对上敌人骑兵根本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这年代,步兵对上铁骑,基本都是一边倒的大屠杀。
黄佑也是一凛:“是,卑职谨遵督师之命。”
……
“乌拉”之声同样惊动了正在不紧不满地朝明朝溃兵推进的李自成。
他转头问身边的田见秀:“官兵在喊什么?”
田见秀:“鬼才知道他们在吼什么,疯了吧!”
李自成看了看逐渐排成阵势的宁乡军,皱起了眉头:“不对,不对,这支官军好象同咱们以前所见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