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赵州城外那座石拱桥上,汤问行跳下战马,立在栏杆边上,竭力探出身子,试图去‘摸’阑干外面的龙形石刻。 。
夜光晦暗,寒风呼啸,大雪连天,世界一片‘混’沌,尤如鸿‘蒙’初开之时。但在微弱的光线中,那些石龙蜿蜒盘旋,直‘欲’要破壁而出,翱翔于九天之上,将这一片懵懂不明的天地彻底打破。
在桥的两头,立着大约二十来个斥候骑兵,小心警戒,虽然这么大风雪,可所有人还是‘挺’直着‘胸’膛。
一个‘侍’卫立在汤问行身边,小声道:“将军小心些。”
“怎么,怕我掉下去摔死了吗?”汤问行哼了一下,声音被狂风远远带走。
桥下的那条河流已经彻底上冻,雪白地亮着,冷气直‘欲’刺进人骨子里。
这里位于赵州城和骑兵军大营中间位置,站在桥梁上,可以清晰地看着城里和军营的灯火‘交’相晖映。
‘侍’卫知道汤问行的‘性’子:“属下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全。”
汤问行:“不用担忧,某自投到君侯麾下,大大小小经历过几十场厮杀,身上的伤疤层层叠叠,数也数不过来,可就这样还是死不了。可见,这阎王爷已经把我给忘记了,总是不肯收我。放心好了,某摔不下去的,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
‘侍’卫:“可是……汤将军,就算老天爷将你给忘记了,可若是受了伤,这北伐怕是要错过了。”
汤问行又是一哼,正要继续呵斥。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立在桥头的‘侍’卫同时一震,纷纷跃上鞍子,战马也在低低咆哮。
‘侍’卫:“将军,深夜有战马急驰,不辨敌我,还请上马。”
汤问行:“蠢货,这附近哪里还有敌人,都缩回北京城里去了。就算来不及走的,也撤去了真定。还有,你跟了我已经这么多年,难道还听不出这马蹄声是从咱们老营那边过来的,想来是营中有什么消息,不用担心。”
一边说话,他的手还在那些雕龙上轻轻游走,仿佛正在抚摩着少‘女’的肌肤,面上全是‘迷’醉的表情。
听到汤问行的呵斥,‘侍’卫满红耳赤。他心中也是委屈,说起来,他虽然武艺还算不错,可作为汤将军的贴身‘侍’卫,主要的职司是照料汤问行的日常,外带收收发发等文职。其实,打仗这种事情还真有些经验欠缺。若真有那本事,早就被放到一线作战部队了。
果然,不片刻,就有三个骑兵飞快地冲到赵州桥头,跳下战马。
有斥候喊:“汤将军,是韩敞韩军法官,自己人。”
韩敞的声音传来:“属下见过汤将军。”接着,他顶着风雪大步走来。
汤问行只是不理,依旧用手指划着桥阑干外面的龙。
韩敞走到汤问行身边,低声道:“汤将军,信国公来了。随行的还有二十六人,都是南京各公、侯、伯爵府的子弟,有的人还是世子,小公爷小侯爷一抓一大把。朝廷派了这么大规模一个监军团到咱们宁乡军,真真是来者不善啊……汤将军……”
汤问行微笑起来:“真美啊!”
“汤将军……”韩敞一窒,说不出话来。
汤问行:“这座桥君侯已经在我耳边提过很多次了,记得骑兵军移营此地的时候,他老人家还笑着说‘汤将军你真是运气,竟然去了赵州,那边有座桥很不错的,漂亮得很。当初某在渤海所的时候,就想来看看,可惜一直没有空闲。’呵呵,对了,韩敞,知道这座桥是什么朝代什么人造的吗?”
韩敞闷闷道:“不知道。”
汤问行:“我以前也不知道,临行的时候,君侯说,这座桥是隋朝大业年间造的,造桥的人叫李‘春’。他老人家又同我说了许多这桥的妙处,今天我总算看到了,你看这浮雕真美啊。龙身饱满矫捷,气魄宏大,也因为有着这种气魄这才有后来的盛唐。”
韩敞有些气闷,语气也有些硬:“汤将军,信国公他们该如何安置?”
“不急,不急,我再看看这桥,否则将来君侯问‘汤问行啊,赵州桥你看到了吗,究竟是什么模样?’某如果回答不出来,岂不是人笑话?”汤问行将手收回来:“无论什么事情,难道能够大过君侯的‘交’代?”
韩敞无奈:“汤将军说得是,可……”
“不就是信国公来了吗,不用管,让罗如意去处理好了。”汤问行目光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朝桥头走去:“天气实在太冷,士卒们都顶不住,那么,回老营吧!”
很快,一行人上了战马,飞快地朝老营奔去。
上了战马,扣上风帽,‘阴’影中,汤问行平静的目光突然爆发出一丝犀利的亮光。
其实,兄长汤问行来宁乡军做监军的事情他已于昨天知道了。前脚汤于文刚离开宁乡军老营来赵州,后脚就有加急文书送到骑兵军。文书的内容也很简单,大概意思是通报骑兵军南京那边派信国公汤于文来宁乡军做监军军,随行的还有二十六个勋贵子弟,望骑兵军做好接待工作云云。
说句老实话,听到自己的兄长要来骑兵军,汤问行心中还是一阵剧震,不觉又想起当年汤于文让自己离开宁乡军,到京营做官时的情形。那是自己一生中最耻辱的时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起这事,汤问行依旧感觉在一众最早追随孙元的大将面前抬不起头来。
自从再次追随孙元之后,汤问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