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摸着胡须:“还能说什么,难道圆海你不知道吗?”
阮大铖有些经受不住:“我知道什么?”
马士英耐心地小声道:“圆海,还能是什么,不外是说北京六部为老夫准备了一个位子云云,估计同你所说的也是同样的内容。但你想过没有,这南京六部自北方官吏大量南迁之后,早已是人满为患。说难听点,以往一个人能干的活儿,如今三个人去做。没办法,人实在太多,都需要安置啊!你是兵部尚书,你数一数你手下有多少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正若咱们走到那一步,试问,北京那边能有那么多地方安置吗?”
阮大铖面色大动,坐直了身子。
马士英:“圆海,你我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正要一展胸中包袱。真去了北京,估计也就是个闲散之人。北京那边自有满人当家,还有汉官老人。你我就算过去了,比之洪亨九又如何,比之吴三桂、孔有德有如何?我想,这种日子却不是你我想要的吧!这做人做事,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再过两年,你就能入阁为相,难不成这还不够?北京那边,能给你现在的一切吗?”
“况且,在士林之中,你我的名誉已经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若是去了北面,历史又该如何评价你我,史书又该怎么写上这一笔?说不好要入《佞臣传》的,圆海,你我都一把年纪了,生死一事又算的了什么,还有什么比得上史家之笔要紧?三思,三思啊!”这话说得已经痛心疾首了。
马士英可谓是将掏心窝子的话都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阮大铖也沉默下去,良久才一脸的颓丧,喃喃道:“黄得功大溃败,大胜关那边敌我兵力悬殊,说不准这南京什么时候就丢了,至于孙元,半点消息也无。宁乡军虽然能战,可万一输了呢,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咱们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凡人,生老病死不过是春秋循环。一人,一家,一国莫过如此,所谓月满则亏,咱们大明朝说不定已经走到尽头了,再替他殉葬,就算成全了你我忠义之名有如何?”
马士英:“成全你我忠义之名,难道还不够吗?”
阮大铖摇头,苦涩地说:“没用的,瑶草,你我在东南君子口中早已经是奸佞了,名声坏到无以复加。这些混帐东西掌握舆论,将来就算你我殉国,估计他们也不会有说一句好话的,说不定还会有人弹冠相庆拍手称快。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董狐之笔董狐之笔,可董狐和太史公死了上千年了吧?从那个时候起,到如今,你我有看到过几个司马迁?”
“有的只是当权者对历史肆意地篡改,历史就是个小姑娘,任由胜利者打扮。岂不见,靖难之役到如今都没有一个定论吗?”
“一旦我大明朝……我说一旦……瑶草,你我的坚持和牺牲,又能有几人记得,又有什么价值?你我现在都已经被人骂成小人了,就算死了,只怕也逃不过这个口碑。”
他的声音大了些,显得激奋。
其他官员本来就没将马士英这次代表天子检阅宁乡水师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也就是到江边吹吹凉风,此刻他们都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听到阮大铖的声音,同时转过头来。
阮大铖这才将嘴巴闭上。
这应该是他的心理话,其中的意思是一心要做汉奸,对南京弘光小朝廷是彻底地绝望了。
马士英吃惊地看着他,阮圆海总算是说出心理话来。实际上,他这番话代表了不少南京官员的心声。
良久,等其他官员的注意力转移,喧哗说笑声再次响,这才低声道:“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阮大铖:“或许吧。”
马士英:“老夫和孙元一起上过战场,知道宁乡军的战斗力。扬州镇的士卒不逊色于建奴,江北之战应该还有得打,胜负还在未知之数。至于大胜关,扬州镇水师不是马上就要过来了吗?”
阮大铖:“五千水军,几条船,又派得上什么用场,别忘了,阿济格可有八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