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接过那本比一般书册要大上数倍的册子,待得翻开之后,眸中顿时出现几分惊意,旋即又化为了喜色,装订起来的,并非什么书面,而是一张张画像,皆是这些年来,他命宫庭画师为他与瑕月、永璂所画,这些画像的背景既有烟雨朦胧的江南美景,也有广阔辽远的木兰围场,当然还有华美庄严的紫禁城,而永璂就在这各不相同的背景中,慢慢长大,从懵懂的婴儿渐渐变成蹦蹦跳跳的幼童,乃至骑马射箭,英姿焕发的少年郎。
弘历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你何时将它们装订成册的?”
瑕月轻抚着画册中的人影,微笑道:“臣妾前些日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这画像少了几张,找遍了坤宁宫,方才在原来装盛画册的盒子中找到,想必是之前换的时候,宫人不小心给拉下了,幸好是找回来了,否则想补都没地方补;臣妾怕以后再有遗失,所以就将它们装订了起来,这样一来,翻看的时候也方便。”说到此处,她感慨地道:“好快啊,一转眼都十一年过去了,永璂长大了,而臣妾也老了,昨日梳发的时候,发现连白发都有了。”
弘历握了她的手,笑道:“人生在世,哪有不老的事儿,朕好几年前就开始有白发了;再说,有朕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着永璂慢慢长大成人,那不是很好吗?”
他的话语平淡却令瑕月心中一暖,低头望着彼此交握的双手正要说话,弘历先一步打趣道:“还是你嫌朕比你老的快?”
瑕月“噗哧”一笑道:“臣妾可不敢,否则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臣妾岂非性命不保?!”
“你啊!”弘历抬手轻刮瑕月的脸颊,宠溺地道:“总之别想太多了,老也好,丑也罢,都有朕陪着你呢!”
“好!”瑕月感动地点点头,随即又与弘历一起翻看着画册,一起回忆着永璂成长的时光,临了,弘历轻笑道:“小小一本画册,却装载了你我三人十一年的韶华,再过十一年,想必又可以集结成一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画册,在翻到其中一页时,忽地皱紧了眉宇,瑕月疑惑地道:“皇上怎么了?”
弘历沉沉道:“这是咱们南巡经过江苏盐城时画的,盐城虽名声不及江宁、杭州,却也是物产富饶之地,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瑕月附声道:“臣妾记得,当时盐城知府还请皇上食百家米,尝百家菜。”
弘历叹了口气道:“几天前,盐城送来急报,今年入冬之后,江南一带气温较之往年低了许多,且连下大雪,其中又以盐城最为厉害,过冬的作物都被活活冻死不说,连人也有被冻死的,且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之中。”
瑕月闻言,蹙眉道:“如今尚未过年,天气必然还要冷上一阵子,皇上得让盐城知府安排人手救灾,以免灾情加重;还有,田里的作物被冻死,明年必然欠收,这种情况,除了盐城之外,恐怕江南其他地方也有,只是情况相对没那么严重罢了,这件事,皇上得早作防范。”
“朕已经下旨拨银两赈灾,确保江南百姓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等过一阵子,朕再视情况减免税赋。”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昨日与十七叔他们商议了一下,盐城一地救灾赈银至少要五十万两,但是最近刚刚修缮圆明园,户部那边一时拨不出太多的银子,只能先拨二十万两,等以后银两松缓了一些,再行拨银。”
瑕月心中一动,道:“皇上,户部银两吃紧,咱们何不先从内库中拨出余下那三十万两,据臣妾所知,内库应该可以拨出这笔银子。”
“原本是可以的,但朕刚刚才拨了二十余万两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要再一下拨出三十万两,实在是有些难。”
“二十余万两?”瑕月惊讶地道:“之前寺观扩建,费银不过十万两,为何这次要这么许多?”
“十万两只是扩建其中一处,如今两处并建,这银子自然费得多一些。”听着这话,瑕月几经思量,终是道:“皇上,不如将扩建的银子先行收回,用于赈灾济民上,待得盐城此难过去后,再行扩建寺观。”
弘历皱眉道:“但朕已经将银子拨了出去,岂有再收回之理。”
瑕月温言道:“事有轻重缓急,皇上为赈济灾民而收回拨银,臣妾相信云中子真人与空静大师皆会体谅皇上。”
“但虽如此,但始终……”弘历想一想,摇头道:“此事始终有些不妥,还是照原来的法子办吧,行拨二十万两,余下的晚些再说。”
见弘历不肯听劝,瑕月急切地道:“万一这银子接续不上,盐城百姓岂非要受饥寒之苦,而且,若他们知晓,皇上是为了扩建寺观而将他们置于饥寒之中,只怕他们会对皇上心存怨怼,还望皇上三思。”
弘历面色微沉,道:“扩建紫云观与万寿寺是朕早就定下来的,不宜再改,至于盐城那边……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皇上……”不等瑕月再说,弘历已是道:“好了,朕意已决,皇后不必再说。”停顿片刻,他又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皇后。”说完这句话,弘历起身离开,望着被殿门隔绝的身影,瑕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齐宽小声道:“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信奉佛道两教之事,何必在此事上与皇上争执。”
瑕月收回目光,有些失望地道:“本宫是知道,但没想到,在皇上心中,扩建寺观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