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弘昼咬紧了牙关,几欲扬刀,终是不忍杀了这名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侍卫,恨恨将刀一扔,厉声道:“若是救不了皇上与皇后,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帝后同崩,必将天下大乱,而弘昼眼见帝后遭难却未曾施救之事,亦会传遍天下,纵然他是无法相救,依旧会背上骂名,若再遭有心人陷害,不说亲王之位难保,连性命都会有危险。
王九思索片刻,从弘昼那里夺过衣裳,披在身上,疾步往孤山上冲去,弘昼急忙大叫,“不要!”
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王九身影迅速没入烈火之中,跳跃的火焰阻隔了弘昼的视线,欲要冲进去,两名侍卫已是牢牢抓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往前,只能大声喊着王九的名字。
王九刚一冲进去,便感觉浑身像是要被点燃一般,头发瞬间被烧焦,传来一阵阵焦糊味。
王九听到弘昼的呼喊,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忍着体表传来的剧痛疾步往前奔去,到处都是被大火点燃的树木,这里,就是火的海洋,吞噬着所有被围困在此的人!
弘历等人站在山顶最高处,从此处望去,满崇山遍野,尽皆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将他们孤立在唯一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但……所谓的完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至多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到时候,就得受烈火焚身之苦,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弘历并不知弘昼他们到了,此处虽可看到山脚下的人影,却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面容。
“瑕月,你怕吗?”从大火燃起的那一刻,弘历就一直握着瑕月的手未曾松开过,他们……可以这样相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怕!”瑕月恻目与之相望,轻声道:“但能与皇上同生共死,纵然前路再可怕,臣妾亦绝不退缩!”
“好!”弘历大声答应,用力握紧掌中的纤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下一世,我们再做夫妻可好?”
瑕月眸中有着缱绻的情意,“下一世,下下一世,臣妾都只许皇上一人!”
“好!好!”弘历抬手抚着瑕月的眉眼,几乎要落下泪来,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也是天下最孤独的人,身边的人或畏他或敬他或惧他,爱他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因为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令许多人不敢爱,不能爱。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许多终其一生,也未得一个倾心相爱之人,他何其有幸,得到这样一位全心全意爱他的贤后。
弘历仰头,望着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空,喃喃道:“你取朕之命,朕无话可说,只望你能够护佑永璂,让他平安喜乐,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千万不要应康齐章之言。”后面那句话他说的极轻,瑕月虽就在身边,亦未听到,她转身望着满脸绝望的刘虎等人,垂目道:“对不起,要你们陪着皇上与本宫一起死!”
刘虎哑声道:“属下是皇上的侍卫,理当为皇上尽忠,属下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护皇上与娘娘离开这险恶之地,属下有负皇上所望!”
弘历扶起他道:“朕知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说到此处,他拍着刘虎的肩膀感慨地道:“一转眼,朕与你已经相识那么二十多年了,朕已至不惑之年,而你……一直兑现诺言,守在朕身边,甘为朕牛马。朕若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该有五十八了吧?”
刘虎答道:“皇上好记性,臣前些日子刚刚过了生辰,正是五十八。”
弘历点点头,“朕记得朕年幼之时,曾许过你一个锦绣前程,让你可以衣锦还乡,如今看来,却是做不到了!”
刘虎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弘历仍记着当初的许诺,心下激动万分,哽咽地道:“皇上已经做到了,若非皇上一力提拔,属下怎能做上这一等带刀侍卫;大内侍卫之中,比属下年富力壮,武功高强的,可是大有人在。”
“可是那么多侍卫之中,属你对朕最忠心,区区一等带刀侍卫又算什么,若这次可以脱险,朕必重重封赏你,还有你们!”顿一顿,他摇头自嘲道:“可惜如此大的火,除非上天降下大雨,否则哪里还有什么生路;所以,朕对你们终归是要食言了!”
其中一名侍卫跪下道:“能得皇上此言,属下等人已是死而无憾!”在他之后,剩下那四人亦跪下说着相同的话,令弘历甚是感动。
此时,大火离他们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只是……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不过在这一刻,没有人露出惧意,人生难逃一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惧,至于弘历,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未能惩治了那些贪官,只能寄望弘昼,他可以查知李侍侥等人的阴谋与迫害,将他们一伙连根拔起,审之以法。
弘历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忽见一个火人从大火之中奔了出来,令人惊骇,因为此人被火包围,弘历等人难以认出,直至火人发出痛苦的声音,弘历方才辩识出来,惊声道:“王九,你是王九?!”
他们看不清王九的神色,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欣慰,“王爷……王爷来救驾!”说完这句话,他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凭由焚身烈火带走他仅余的生命。
从山脚到此,何至十丈,一个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大火中奔行这么久,王九可以支撑到现在,皆凭一股信念,如今信念达成,自然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力气。
弘历望着被烧成焦炭的王九,喃喃道:“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