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来,向着洞口走了几步,停住脚步,狐子站在我的身后。我突然一转身,看到身后空空如也;我又转过身来,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突然以极快的度,向身后一抓,但是只抓到一手空气,身后也看不到狐子;我站起身来,然后一个扫堂腿,想绊倒他,可是,依然扫到了空气,而身后还是没有狐子;我的身体转了一个圆圈,想找到狐子,可是狐子没有在我的视线里。
奇怪了,狐子在哪里?这简直太鬼魅了。
狐子说:“我在这里。”
声音来自上方,我抬头一看,看到狐子的身体拉直,绷在洞顶上。
我震惊不已,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狐子轻飘飘地落下来,没有一丝声息,他说:“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刚开始,要做到在石板上走路没有声音;然后,做到在石子上走路没有声音;最后,要达到在落叶上走路没有声音。到了这时候,你的脚步声就彻底没有声音了,即使挨着他行走,他也听不到你的脚步声。除此而外,你还要练习极快的身法,即使对方和你咫尺之间,但无论以多快的度,都无法抓住你,你的辗转腾挪的度,要远远出他的度。你还要有判断能力,从对方的肩膀、手肘、脚跟,从他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微小的抖动,判断他下一步的动作。他向左转,你要先一步向左转;他向右转,你要先一步向后转,你要像他的影子一样紧紧缠着他,让他无法摆脱你,他又无法看到你。能够做到这些,你就成功了。”
啊呀,我惊叹不已,师父虎爪的手下真是高手如云,豹子威势赫赫,一出手就技惊四座,就像老鹰入鸟林,百鸟吓得全部噤声,真是凶猛如豹。狐子技艺盖世,这样高的跟踪术,估计也是独步天下的,果真是灵敏如狐。
而我,尽管经过了好长时间的训练,尽管还有老乞丐的暗中指点,我其实还是一只菜鸟,而且是这个行业里最菜的那只菜鸟。
我们回到了大厅里,豹子他们还在开会讨论。我和狐子都闲得无聊,我就问:“那晚那个割破我棉衣的人,你看到了?”
狐子说:“是的。”
我问:“那个人身法好快啊,我只是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找不到人了。他是谁?”
狐子说:“那种身法还叫快?要是快的话,我就追不上他了。他是草原帮的。”
我问:“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草原帮?”
狐子说:“这个常家大院里,盯上那块大钻石的,有四家。我们一家,戏班子一家,京韵大鼓一家,草原帮一家。”
我问:“他们都是什么来路?”
狐子说:“戏班子是陕北帮,经常流窜于陕北和晋西北,会唱秦腔,也会唱北路梆子;京韵大鼓是京津帮,以唱京韵大鼓来掩饰身份;草原帮你还没有见过。”
我想起了在来常家大院的路上,我们住宿在韩信峪那家车马大店,夜半听到两个人用江湖黑话对话的情景,其中有一个人是靛蓝脸。就问:“草原帮中是不是有一个人的脸是靛蓝色的?”
狐子惊异地问道:“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他?”
我说起了在韩信峪生的事情,说起了来常家大院第一天晚上,有一个使绳钩——江湖上叫软竿——爬院墙被击毙的事情,说起了靛蓝脸。
狐子说:“靛蓝脸是草原帮的一个小头领,江湖上叫瘸狼。哦,你们有过来往的,那天晚上,割破你棉衣的,又恐吓你,最后放走你的,就是草原帮。”
我和狐子谈兴正浓的时候,豹子在那边喊:“呆狗,呆狗。”
我跑过去,豹子对我说:“你的任务是,只管盯紧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只要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要和黑汉子媾和,你马上告诉狐子。从明天开始,狐子昼夜跟着你。”
我明白了,豹子这是要抓现场了。
回到我住宿的地方,已经快到五更了,远处传来了鸡叫声,常家大院的公鸡也叫了起来。
晓琪睡醒了,他问我:“你去哪里了?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说:“我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出去转转。”
晓琪说:“你要小心,那些家丁凶巴巴的,要是看到你夜晚乱窜,会找你麻烦的。”
我说:“好的。”我心想,我不找家丁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怎敢找我的麻烦!
晓琪说:“你把小蛇放你被我,我要出去上厕所。”
我吓了一跳,不敢接过去。晓琪说:“这条小蛇很温顺的,他不会咬你的,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我接过小蛇,放在被窝里,小蛇本来蜷缩一团,它冰冷的身体一挨上我,立即舒舒服服地展开了。它舒服了,可我一点也不舒服。我总想着它会突然咬我一口。
我实在太困了,尽管小蛇就在被窝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然而,我还是睡着了。
我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一看,小蛇居然安安静静地趴在我的胸口,也在酣睡。我心中一阵欣慰,原来小蛇真的通灵性,知道我是它主人的朋友,没有咬我。
老头和晓琪、车夫他们坐在房间的土炕上,正在打牌。这种牌和今天的扑克牌不一样,这种牌已经在中国流传了很久很久,传说还是姜子牙明的。这种牌在中国民间叫“花花”,人们把打牌叫做“抹花花”。
我问:“今天怎么不表演了?”
老头说:“来了一伙子耍杂技的,我们歇一天,明天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