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我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三师叔拍打着我的后背,我看到他的眼角也噙着泪花,他说:“一切我都知道了,我去过香涌寺,想找到你们,看到寺庙被烧为白地,树木也都烧光了,只剩下碎砖烂瓦,什么也无法分辨。我想找到你们的尸骨,但是无法寻找,寺庙已经没有了任何标志。我还以为你也被烧死在里面,没想到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活着,都长这么高了。”
我问:“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三师叔指着虎爪说:“你还不知道吧?算起来他是你的师伯,他是总舵主的大弟子,想要劫富济贫,才离开了江相派,在晋北另立门户。中原那一带总在打仗,打个不停,每个人随时都有生命之忧。我不愿呆在那里,就来到了晋北,在你师伯这里暂且安身。”
我看着笑吟吟的虎爪,赶紧纳头就拜:“师伯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一样,充满了优胜劣汰和弱肉强食。在自然界,即使最强大的动物,比如草原上的狮子,也要有自己的群体,群体就是他们的力量之源,群体就是他们的保护伞。狮子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弱小的羚羊和斑马。无论是哪一种动物群体,一旦落单,等待它的,有且只有一种结局:死亡。
人类社会也是这样,一个人想要在这种残酷的竞争激烈的社会中生存下去,也要找到自己的群体。依靠自己单打独斗,是无法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立足的。
这个群体,有人叫朋友圈,有人叫关系网,有人叫裙带网,但说的都是一回事儿。
人类其实就是一种动物,无论你怎么进化,都是动物。你身上的动物特性永远也无法消亡。
三天后,三师叔就离开了,他要去北部的四子王旗。那时候,四子王旗属于绥远省,现在属于内蒙古乌兰察布市。
我没有跟随三师叔漂泊,我留了下来。因为我需要一个群体。三师叔和师父凌光祖不一样,师父凌光祖像只老母鸡一样守护着徒弟,而三师叔是一只公鸡,他只顾自己逍遥自在,见到母鸡就扑上去。他浪迹天涯,如水中浮萍,依靠自己在江湖上创出的名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吃到哪里睡到哪里,他从不缺钱,也不缺女人。
我虽然没有跟着三师叔离开,但是因为有三师叔这层关系,虎爪对我青眼有加。
虎爪给了我们一笔钱,这是我们在大同的生活费,通俗的说法叫安家费。
虎爪允许我们在大同范围内偷窃,但是宣布了两条纪律:一,只准偷窃官员商家;二,偷窃东西全部上缴。
关于第一条,燕子的解释是,虎爪从来不对平民下手,因为平民的钱来之不易,都是辛苦钱,而官员商家的钱,要么是贪污的,要么是诈骗的,取他们的钱,理所当然,好好做清官,好好做生意,是不了大财的;关于第二条,这是这个行业的行规,即使上缴到组织手中,也要保存三天,三天后,才会进行分配。
为什么又要保存三天呢?燕子说,偷窃这个行业,难免要与官府、黑帮、警察打交道,如果被偷窃的人背景深厚,就会找到官府、黑帮、警察中的任何一方,这任何一方就会找到虎爪,索要财物。虎爪要在这一带生存,绝对不能得罪这些人,所以就要退还给被偷者。
在偷窃行业里,这种情形被认为是最晦气的。
官黑一家,警匪一家,自古都是这样。他们看起来彼此互不来往,其实背后关系密切。谁再相信会有青天大老爷,谁就是傻子!
有了这笔安置费,我和冰溜子都很兴奋。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客栈里,买了汾酒,端了两碗刀削面,面条里调好了老陈醋,头对头凑在一起吃吃喝喝。
山西最有名的饮食有三样:汾酒、刀削面、老陈醋。汾酒醇厚,刀削面香辣,老陈醋飘香。
我们吃饱喝足,都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我借着酒兴,责怪冰溜子说:“你不够意思,没有把我当朋友。”
冰溜子说:“我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闯江湖,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朋友。”
我说:“我把你当哥看待,可你没有把我当兄弟看待。”
冰溜子不高兴了,他满脸涨红地说:“此话怎讲?”
我说:“你把你在山东的事情都没有给我讲,我可是把我在马戏团和江相派的事情,给你说了个底朝天。”
冰溜子说:“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不就是以前在梁山帮的那些破事嘛。”
冰溜子说,以前的山东,偷窃行当分为两帮,一个叫崂山帮,在西部;一个叫梁山帮,在东部。两个帮派各不相连,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四年多前,有一名盐官卸任,光金银财宝就拉了七大车,其中有一辆车子中,装着最名贵的宝物,价值连城。盐官是过去的一个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了,也是国家税收最大的一个项目。那时候的人自给自足,衣食都能够自己家的土地解决,但是食盐属于统管,只能从固定的渠道购买。所以,盐官都很肥。
盐官请了保镖,从海边向西走。江湖上的高手,都盯上了这七车金银财宝,然而,保镖的爪子很硬,想来夺宝的人,不但没有得手,还伤了几条人命。
硬的不行,就决定来软的。力取不行,就智取。
崂山帮想要动手,但是耽搁了时间,盐官的车子驶出了他们的地界,驶入了梁山帮的地界。崂山帮就送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