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等到燕子意识到追赶的时候,那个骑马的人已经跑远了。燕子站在月光下如花的原野上,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痛苦和落寞。
燕子只好跑回古鲁奇,把这个意外的消息告诉三师叔。
在古鲁奇,三师叔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等到燕子回来后,就一起回到多伦城中。三师叔这个计策天衣无缝,他将三怪和桠杈拐一步步引入毂中,三怪和桠杈拐到死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三师叔一向很自负,他确实此生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三师叔听到三怪和桠杈拐突遭袭击,身首异处,而大钻石和手枪也被人拿走,三师叔惊讶不已,他呆坐着,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月光照在三师叔蜡黄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座毫无生命的木雕。良久,三师叔才问燕子:“这几天你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燕子说:“没有。”
三师叔又问:“这几天遇到过蹊跷的事情吗?”
燕子说:“没有。”
三师叔沉痛地说:“我们自以为技艺高超,万无一失,没想到我们盯着别人,而有人却盯着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
燕子说:“那个人取走了他们的首级,显然是有深仇大恨。”
三师叔说:“这个人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知道我们给那两个人下套,知道我们诱骗那两个人去河边埋钻石,所以他预先埋伏在河边,他干掉那两个人,取走钻石后,立即开溜,他担心我们会和他纠缠。”
燕子问:“这个人会是谁呢?”
三师叔说:“我们去河边查看。兔子跑过,都会留下爪印,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人,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顺着蛛丝马迹,就能找到他。”
三师叔把他的行李包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条软鞭,然后对燕子说:“阴沟翻船,还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不找到大钻石,誓不回还。”
我们在多伦城中等候了三天,没有等到三师叔和燕子回来。我非常担心,豹子说,三师叔和燕子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们没有回来,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
我在煎熬中又度过了三天。
这六天里,炮声愈来愈浓,枪声愈来愈密,还有飞机呼啸着从房顶上和树梢上掠过,树梢像波浪中的水草一样倾斜飘摇,镖师家的母鸡因为受到惊吓,连续几天都不下蛋了。
六天过后,我的身体慢慢得到恢复,能够下地行走了。豹子的身体恢复得更快,这可能与他从小练武有关。
第七天早晨,我刚刚走到院门口,突然看到远处升起了一股浓烟,几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他们一路大呼大喊:“快逃,快逃,城破了,城破了。”
我向院子里奔跑几步,一跤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院子里跑出了一个人,他将我夹在腋下,跑进房间里。我抬头看到他是黑乞丐。
镖师家中有两条地道,一条通往郎中家,一条通往城外。通往郎中家,是为了受伤后能够得到治愈;通往城外,则是为了活命。镖师把放在灶膛边的风箱搬开,然后抠开墙壁上的几块青色砖块,就露出了一个洞口。我们鱼贯钻了进去。
镖师最后一个离开,他又把风箱放回原处。这样,即使有人坐在灶膛前拉动风箱做饭,也不会怀疑到风箱边就是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
地道里一片漆黑,镖师点着了火把,火焰摇摇晃晃,说明前方与外界相连。我们行走了很长时间,走到了地道尽头,却发现出口已经被炸塌了。日军的飞机和大炮狂轰滥炸,多伦城坚守多日,城内城外很多地方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我们从石头和土渣中爬出去,看到远处的多伦城中浓烟四起,那里正在遭受日军的铁蹄****。然而,我们每个人都空有一身江湖本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多伦在滴血,在战争这架全力开动的冰冷而狰狞的钢铁机器面前,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显得微不足道。
豹子带着我们一直向北走,他说师祖就在浑善达克沙地,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想着就要见到师祖了,我非常高兴,可是又突然想到没有了燕子和三师叔,我又感到非常痛苦。
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一片灌木丛中,这里,就是我们今晚的栖息地。
行走了一天,镖师和黑白乞丐躺下就睡着了,然而我和豹子都睡不着。想到了这些天的经历,我毫无睡意。
我问豹子:“你怎么会来到多伦?”
豹子说:“是为了赶蛋。我本来是来到塞北草原上赶蛋的,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的师祖,也没有想到你师祖会拉起一帮人阻击日本人。我在这里想明白了,在国家危难面前,江湖恩怨算个什么!”
我惊异地问道:“赶蛋?赶蛋是什么?”
豹子说:“虎爪没有告诉你吗?”
我说:“没有。”
豹子说:“赶蛋是一种江湖规矩。虎爪看重你,你敬重虎爪,当然不会赶蛋了。”
向豹子提出赶蛋的,是小七子。就是在常家大院中,故意放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小七子。他是豹子的徒弟。
赶蛋是盗窃帮中特有的一种规矩,就是徒弟向师父提出脱离师徒关系,以后不再受师父控制。赶蛋的双方中,谁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也许只是性格不合,脾气不投,也许只是师父管教太严,而徒弟又不服约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敢于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