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皇帝早早挥退了宫人,除了帝后,唯有宇文风和玄空,一共四人。
玄空低眉敛目,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实在是皇帝的怒气来的太过突然,他也是适才与皇后聊的太过愉快,一时放松大意,居然就这么让皇帝给镇住,连脑子都没过一下,就竹筒倒豆子,倒了个一干二净,毫不藏私。
现在这气氛,不用细品也知道他这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了。
玄空顿时心里这叫一个悔。
即便是平民百姓找他看个面相,瞧瞧八字,他也不会说的这般直白,不留情面,总会粉饰太平几句,打打禅机。可他在皇帝威压之下,居然口无遮拦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是被先前皇后两个生辰八字的话给弄的糊涂了,二来他一番卜算之后,再结合皇后的面相,他是越看越心惊,以前皇帝种种话语突地就出现在脑海,种种迹象汇聚,似乎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窥见天机,一时失察几乎就走火入魔。
那一口心头血若是吐了出来,则损及阳寿。
果然师父的遗言正是金玉良言:不作就不会死!
偏他责任心太重,对宗正天一门浓浓的爱意太过澎湃,总想着门派在他手上发扬光大,赚个钵满盆满,也叫门人不致破衣滥衫,偌大的道观居然连点儿余粮也没有。
谁知到了京师。皇帝青睐有加,果然宗正天一门的名头蒙上金灿灿的一层皇气,不仅在京城五常城。整个大燕地界都跟漆了金字招牌一般。
大燕宗派林立,宗正天一门借由皇家之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便是被皇帝困在京师,成为皇家御\用之士,玄空亦无怨尤。本来得到多少好处,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这是多少门派求还求不来的。哪里知道这事儿就坏在了皇后身上。
皇帝跟眼珠子似的宝贝这神叨叨的谢皇后,玄空自是看在眼里。几次找他出面都与皇后脱离不开关系。
什么一魂分到两个身体啊,前世今生啊,再续前缘啊——特么的,这要不是他看皇帝着紧皇后。他立马就跟皇帝请缨,灭了那个信口开河,诓骗皇帝的绝世大骗子。
谢玖不用看也知道皇帝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她轻轻摇了摇头,把手放到皇帝青筋怒张的拳头上。
“本宫想问道长,究竟是八字对人的影响重要些,还是更为直观的五官更能看出端倪来?”谢玖微微蹙眉,颇为疑惑地道。
总算有人说话,玄空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开始为自己冒失的出口伤人而往回拉线。
“八字乃先天之命,却非不可更改,因缘际会增寿。或本是长命之相,但损阴德过重,也会减轻寿禄,不可一概而论,是以虽说八字为准,但结命面前则更为准确。五官之上。不论身体疾病健康可一览无余,甚至命运稍改。也会在五官之上显现。”
“那么,本宫的五官,与适才的八字配到一起,又是怎样的效果?”
“这……不能乱配啊。”玄空擦汗,虽然心里隐隐有数,皇后有番不为人知的奇遇,以致命现诡谲之相,他还是不敢乱语。
“宇文大人,您看呢?”
“……”宇文风素来仙风道骨,面上表情极少,也被玄空无耻的拖人下水的行径感到无比震惊,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
他们这也叫惺惺相惜的道友,相逢恨晚的知己?
只见皇帝阴冷的眼神倏地转了过来,宇文风多番言语之上惹皇帝不满,他不是不知,如今被这玄空赶鸭子上架,却不能再和壁上观,否则皇帝如今这隐忍暴怒的脾气,没准就真让人把他给弄死,供壁上了……
“回陛下,微臣不擅面相,驱神弄鬼之术。”宇文风此言一出,皇帝的眼睛又冷上一个崭新的境界,趁此机会玄空好好出了口长气,擦了擦不断往外冒的冷汗,暗挑大指宇文风的确是个硬骨头,这也不擅长那也不擅长,真是什么都敢说。
宇文风只作不知,一字一句重重地道:“不过玄空道长说的对。”
“微臣擅观天象,人的八字乃先天之术,并非无法更改,只不过个中难度,难以言明。”他微微抬起头,轻挑眼皮,视线落在谢玖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谢玖,居然就那样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看了三次。
最后,他沉声道:“所谓形不得神,不能自生;神不得形,不能自成。形神合同,更相生,更相成。微臣观皇后,神形微有不合,似乎心不藏神,游离于外。此,非吉兆。”
“正是。”玄空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这正是老道的意思,宇文大人一语中的,正中要害,佩服佩服。”
宇文风:“……”他还敢更无耻一些吗?
皇后身上诸多疑点,皇帝\都直接曝露在他二人面前,这样可以说是信任他们,倚为心腹,另一方面,若他们不得力,皇帝得不到他需要的,就是分分钟杀人灭口的节奏。
宇文风不是天生玩弄政治的人,也不懂官场那一套潜规则。
可自景元帝登基,这四年陆续搞垮了多少世有大族,杀戮官员上百名,杀伐决断,乾纲独断,却不同于仁宣帝温和的作派,若不得皇帝的意,当下一个就会不当,便是万劫不复。
宇文风看得很清楚,皇帝眉眼间隐隐一股煞气。
顾宜芳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淡淡地露出一抹笑:“你二人甚有本领,朕视为心腹,也希望二位不要藏私。”
宇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