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川。
中央工作组离开之后,就杳无音讯了。县长高学建原本以为工作组跑了一趟,无论如何也会挑点毛病,结果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有看到任何一级领导向杏川县打招呼,这让高学建既有些意外,又感到轻松。
对郭秋实的嘉奖倒是来得非常快,省宣传部下了一个文件,要求全省的干部学习郭秋实舍己救人的光荣事迹。诸如优秀党员、模范工作者之类的各种荣誉都预备好了,只等着合适的时候予以表彰。郭秋实被送到省城的部队医院之后,享受了高水平的治疗和护理。王越到省城去看望了他几次,每次问起他什么时候能够出院,郭秋实都是笑而不答,似乎是打算在医院里长期地呆下去了。
官场上的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县里那100多家小钢铁企业。这段时间,前往杏川订购钢材的客户似乎比过去多了一些,除了少数以前就见过的熟面孔之外,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出现的。钢厂的小老板们对此倒没怎么在意,只要能够付钱,谁在乎他们是生客熟客呢?
鲁大双最近接到了一个好活,有一位自称来自于长三角的客商向他订了 0吨钢材,要求两个月内交货。鲁大双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单如果做得好,起码能够给他带来200万以上的毛利,有了这些钱,他今年一年不开工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客商预付了10的订金,说好由鲁大双分四次把钢材送到指定的交货地点,每次结算所交付钢材的费用,直至最终完成整个合约。这个条件对于鲁大双来说并没有什么风险,客商预付的订金是150万,鲁大双第一次交付2000吨钢材,成本大约是300万的样子,需要自己垫付150万。但鲁大双不用担心对方爽约,因为有150万的订金,如果对方爽约了。鲁大双可以很容易地把2000吨钢材以低价出手,甚至能够赚得更多。
客商付完订金就离开了,鲁大双不敢耽搁,马上联络过去为自己提供废钢铁的供应商。让他们抓紧给自己送货。供应商那边也是异乎寻常的痛快,表示只要货款到位,废钢要多少有多少,随时都可以满足需要。
杏川县的小钢铁厂有一部分自己拥有炼铁高炉,采用铁水炼钢的方式。但绝大多数采取的都是所谓的“短流程炼纲”。也就是直接用废钢回炉熔炼的方法。用废钢炼钢的成本比用生铁炼钢要高出不少,但设备却十分简单,只需要有一台电炉,加上一套简易的铸钢、轧钢装置就足够了。鲁大双的同鑫钢厂采用的就是这种短流程炼钢法,所以必须使用废钢作为原料。
两个月冶炼 0吨钢材,已经超出同鑫钢厂的生产能力。鲁大双对此并不担心,东道沟村有十几家小钢厂,他干不完的活,可以转包给其他钢厂去做,只要从利润中抽出一些支付给这些钢厂就行。在以往。各家钢厂都是这样相互转包的,有业务的厂子吃肉,没业务的厂子喝汤,大家已经是十分默契了。
不过,这一回的情况却有些反常,当鲁大双拿着订单去找其他几家钢厂老板商量转包的事情时,他意外地发现别人手里居然也拿着大额的订单,同样急着要协作的厂子。
“你接到了多少吨?”
这些天,东道沟村的小老板们一见面就是互相这样发问,有些厂子接了几千吨。有些厂子接了几百吨,都是约定在一两个月之内交货的。对于这种订单如云的情况,小老板们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地方自然是有业务可做。而且如此火爆的业务,意味着未来的市场也非常可观。至于担忧之处,那就是自己的生产能力能不能跟上,废钢价格会不会因此而上升,还有,各家厂子如果同时开工。电网恐怕也是难以承载的。
不管怎么说,有业务毕竟是好事,大家都欢天喜地地进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除了东道沟村,其他一些村子里的小钢厂也碰上了类似的好运气,一时间,拉着废钢的大卡车挤满了通往杏川的道路。由于各家小钢厂都要垫资采购废钢,杏川的高利贷生意也跟着红火了起来。
“最近的钢铁生意怎么会这么好?”
高学建接到下面报告上来的情况,有些诧异。杏川的小钢铁厂是县里重要的财源,一年有多大的业务量,高学建是非常清楚的。短短十几天时间,各家钢铁厂都接到了订单,业务量几乎超过了以往全年的总量,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些邪乎。
“会不会是南方的房地产兴旺了,钢材缺口大了。”王越这样猜测道。
“早不来晚不来,中央工作组前脚离开,后脚就有这么多客商来订钢材,你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高学建问道。
王越想了想,摇摇头道:“我看不出来……总不会是中央工作组替咱们做了广告吧?”
“瞎想什么呢!”高学建斥道,“我是说,这其中会不会是工作组搞的名堂呢?”
“您是说,工作组想给我们县栽赃?故意给我们找了业务来做?”王越说道,“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吧?”
“的确,如果他们想整咱们县,完全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再说,看下面汇报的情况,这些客商都是付了订金的,工作组不可能为了给我们找麻烦而调集这么多的钱吧?”高学建分析道。
这种讨论,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高学建让王越去找了几家小钢厂调查,得到的回答都是说客户是有名有姓的,付的订金也都是真金白银,不可能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