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雪停了,天地间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长街之上万籁俱静,披坚执锐的甲士为这份寂静添了几分肃杀。
京兆府衙内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低声细语,渐有嗡鸣之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此刻却成了阶下之囚,满满跪了一排。
又是一场奇怪的审判,只听见府尹大人滔滔不绝,堂下一众世家子弟却无一人出声,只是昂头盯着萧炅,目光阴冷。
站在一旁的小贩作为苦主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夫妇俩依偎在一起,目光躲闪,身子瑟瑟发抖。
“诸位的口供,都看下,若是没问题便签字画押∴→∴→∴→,+.︽←.↖吧!”萧炅挥了挥手,一排衙役便捧着那份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口供走了过来。
世家子弟们瞅了瞅那份屈辱的东西,又抬头望了望萧炅,大多只是冷笑一声,便拿起朱笔签字画押。
既已受辱一回,自没必要再来一次。
萧炅收回一份份口供,仔仔细细看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人犯带回,三日之后宣判!”
衙役们押解众人离去,终究有人忍不住,回头冲萧炅冷笑道:“倒要祝贺萧大人升官发财了!”
萧炅淡淡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上圣明,臣等唯实心任事尔!”
“哼!”
人犯被带走了,回的自然不是京兆府的监牢。
望着长街上一辆辆被羽林卫围起的囚车以及车中闭着双目的自家子弟,此刻长街两侧的高楼内充斥着一道道愤怒至极的目光。
“父亲,干脆动手把大哥抢回来!”
“胡闹!”
“父亲,您还在犹豫什么?皇帝老儿他是发了疯了!”
“给老子闭嘴!”
……
“爹,难道就让三弟如此受辱?”
“不然,你想如何?”
“这……不如……”
“想什么呢!如今太平盛世,谁会跟你胡来?”
“可这一次皇帝越界了啊!这么多家……”
“多?呵呵!哪里多?你可见里面有一个将门?有一个七宗五姓?”
……
“不对啊!不是说崔家和王家那两个也没跑掉吗?怎么不见人?”
“呵呵!还以为他有多硬气,没想到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
“如此说来,圣上此举只为敲打?”右相府上李林甫踩在院中的雪上,望着那颗盛满了雪的松,目光中满是疑惑。
钱益跟在后面,摇了摇头:“圣上七岁便知进退,怎会如此大张旗鼓行这稚子手段?”
“那就是有后手了!”
“必定有!就是不知会落在何处……”
李林甫忽而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么些年来每当我以为已经很了解圣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我许多惊喜!”
院中寂静无声,一阵风卷起几朵雪。
陈.希烈不在府上,大清早便出了门。
昨夜被打的学子此刻正聚在花宅旁边的一间院落里养伤。
一进门,满院子都是药草的味道。
陈.希烈面不改色,快步走了进来。
“陈……陈……相爷!”走廊里,一名正在屋外透气的学子看见了陈.希烈,拄着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不要动!”陈.希烈皱眉,微怒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么折腾,什么时候能好?”
“相……相爷,学生……我……”
“无须多说,好好养伤!”
听到动静的学子们纷纷推门出来。
“陈相?”
“左相大人!”
“您……您怎么来了?”
眼见众人都出来了,陈.希烈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突来的冷漠让学子们火热的心凉了一下。
“堂堂贡士,国之栋梁!”陈.希烈横眉冷目,斥道:“竟学那市井泼皮,当街动粗,圣人的教诲都丢到哪里去了?”
学子们纷纷低下头,心中一片哀凉。
原本就算是“戴罪之身”,如今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心中原本仅剩的一丝对今年科举的期望也荡然无存,眼下的难关该如何渡过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世家豪门……
关在这间院子养伤的学子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刻也只沉浸在对未来的彷徨、恐惧中。
“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见状,陈.希烈双目微沉,呵斥道:“嫌伤得不够重吗?”
“都给我回屋去!”
“大……大人,您……您莫生气!”
“我们,这……这就回屋!”
学子们人数不少,又大多带伤,一间屋子自然住不下,此刻被陈.希烈骂了几句,方才一拥而出的学子们便只好悻悻回屋去。
陈.希烈又皱了皱眉,想了想,只好一间间屋子推门进屋,开始慰问伤员。
院子对面,东厢房内,花九郭嘉德扶窗望去,笑了起来:“早知道该找间大屋子安置这帮人,也省得咱们的左相大人为难。”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花家老八正坐在矮桌前大快朵颐,闻言抬了抬头,瓮声道:“凭白落下这么一桩大便宜,笑还来不及呢!”
“八哥,这你就不懂了!”花九笑着转过身来:“咱们的左相大人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估摸着来这之前的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欲扬先抑,玩了这么多手段,正准备进屋揭开谜底呢,这下倒好,屋子不够大,装不下那么多人,总不能让咱们的左相大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就这么说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