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庭依旧一身银白儒衫,却未着冠,只用一根翠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
面对徐番的发问,施南庭一脸凝重的摇头:“没有!前后已去了三批,尚无一人回报!”
一旁的年轻僧人明玄等了片刻,遂接话道:“兵部的军报里也没有武威军的动向……”
武威军便是许辰在升州招募的这支军队,在整个军方的体系中,武威军的级别并不高,只能算是地方团练。虽说如今军事改革的过程中,大唐的兵制较为混乱,加之南方叛乱朝廷又授予了地方组建军队自保的权力,但规格显然不可能高到哪去。
许辰这支军队也就是在升州一战中入了王忠嗣的法眼,这才被其依仗行营大总管的权力调配到了身边,否则区区一支地方团练是怎么也不可能离开原有区域作战的,更别说还承担了主力偏军的作用。
明玄的话意犹未尽,望了望书案后的徐番后,又满不在意的笑道:“自来攻城拔寨便非易事,三年五载也是常有的!听闻那葫芦关也是叛军经营多年的险隘,这才两月,没有战报传来,实属正常,相爷倒无须挂怀门下弟子。”
徐番抬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那派去的信使呢?三批人为何连一点消息也无?”
“这……”明玄沉默了,但心里却已笑了。
对面的施南庭深深的望了明玄一眼,心中只能暗叹一声。
对于这个同僚的想法他多少知道一些,无非就是年少气盛,难有容人之量,加之经常听徐番提起自己的大徒弟,也就存了一番较量的心思。谁曾想,正主尚未见到,就在王策这个三徒弟的手上吃了几次暗亏,于是乎,明玄的心中便越发的不快。
只是让施南庭想不开的却是,原本绝不该瞧不出明玄心思的徐番,这一回却仿佛被什么大事夺了心神似的。就好像,他同样想不明白近日来徐番对王策这个三徒弟的态度为何会突然大变一样。
“明玄!”
“属下在!”
唤了一声后,徐番陷入了沉默,好一阵子后方才沉声开口:“你亲自去一趟吧!”
明玄面上一愣,心中却自得一笑。
“好!”明玄顿了顿,犹豫道:“只是,那里毕竟有三千多兵马……”
徐番深吸口气,回道:“把周希宇带去吧!”
明玄心中的笑意更甚,甚至已然蔓延到了嘴角,只好连忙低下身去,行礼道:“属下这就动身!”
明玄走后,施南庭沉默了许久,然而却依旧没有开口。人家师徒间的事,他一个外人,也确实不好开口。
等到施南庭也走后,望着空旷的屋子,徐番双目无神的呢喃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臭小子啊!臭小子!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忽而,又失笑道:“按说,你这么机灵的人也不该看不清形势啊……”
周希宇,乃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在禁军这种早已沦为勋贵禁脔、只靠论资排辈的地方,出身贫寒的他,尽管有着不俗的才能,然而却难有出头之日。
无奈之下只好冒险投入新进的宰相徐番门下,然而徐番虽说手下没有军方势力,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干这种犯忌讳的事,自然也没有给他一个准信。
直到今日,随着兵部一纸调令,跟随着眼前这位曾在相府见过的年轻僧人出了长安城后,周希宇才总算知道,徐番接纳了他!
“明兄,咱们这是去哪?”虽然周希宇显然比明玄大的多,然而在禁军中磨练了多年的他,早已看透了世情。
马上的明玄转头一笑,回道:“南边,武夷山!”
数千里风尘滚滚而下,虽然明玄全力向南,然而混乱中的南方大地依旧耗了他不少的功夫。
十余日后,望着南方的群山时,那颗沾染了风尘的心却莫名的跳动起来。
红尘未断,一生难以成佛!
此刻,葫芦谷以南百里的一处山坳中,原本负责扬州联络点的方洲、崔峦两位少年早已被陆浩调了过来。
“怎么样?今天有人来吗?”靠在树下休息的崔峦睁眼望着走进的方洲问道。
方洲摇头,伸手解下背上的箭囊,径直倒在地上的干草堆里,呼吸着其中的香气,迎着阳光,一脸陶醉的说道:“还是这山里好啊!外面都开始飘雪了,这却还温暖如春!”
见其如此疲懒,崔峦急道:“你该不会又没把人杀死吧?”
干草堆上的方洲脑袋靠在双手上,闭着眼,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悠悠然,一句也不说。
崔峦顿时大气,斥道:“你!你怎么这样?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哥都……如此要紧的关头,你怎么还起不了杀心?你知不知道,一旦让里头的消息传了出去,咱们会有多大麻烦?”
方洲皱着眉头,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瞟了崔峦一眼,说道:“行了行了!用不用每天都唠叨一遍吧?我知道大哥现在不在,情况很危急,但也用不着这么担心啊!”
“什么?不担心?”崔峦惊怒问道:“大哥这都不见了!你还不担心?”
既然说开了,二人也就不再遮掩,反正山坳内全是当初在豫章小院里过活的一干铁兄弟,也都知道实情。
方洲遂望着崔峦,不耐烦的问道:“担心?担心能有什么用?大哥什么人你不知道?天底下还能有难住他的事?”
“这个自然没有……”
“那不就结了!与其成天愁眉苦脸,不如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