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捏紧了拳头,她心里本是不服的,但埋在她骨子里的顺从与霄峡多年来给她灌输的服从思想,又令她无法开口去与琼华理论,只能闭上嘴端端地继续跪着。
琼华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利索地拂袖而去了。
霄峡负手一步一步走到明漪面前,沉声道:“可知错?”
明漪低下头,虽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还是回道:“徒儿知错。”
“为师曾教过你,以你的道行无法降服的妖物,见了该如何?”
“……避。”
“不错,避。”霄峡瞥了眼琼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后山那只无法无天的狐狸也罢,顶着护山一职不作为的闲人也罢,心已经偏向青丘狐妖的护山神,不亲近……也好。”
明漪抱拳一揖:“是。”
“所以为师说过什么,这人和妖,神和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哪怕只隔了个渡劫的门槛,妖也还是妖,总还是愿和同族站在一起。”霄峡沉沉地叹了口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是万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师尊说的是。”
“护山神叫你跪着,你便先跪着吧,明日早课下了,我叫吴砭给你送些化瘀的药过去。”
“是,拜别师尊。”
明漪向霄峡的方向弯腰伏地。再起来时,就连乾阳和李承安都一齐走了,大殿瞬时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
还有很久天才会亮。
即便人已走光,明漪依旧跪得很直,殿门外雪地的映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那影子尖尖都触到了通向掌门宝座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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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总是很令人舒坦的。
但有人可睡得不那么舒服。
刚想揉一揉困顿的眼皮,屠酒儿就感觉到自己摸了一爪子的毛,原是不知何时化了原型,此时正被一床沉甸甸的厚棉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张开大嘴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有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牢牢地卡在她的虎牙之间。尚是兽形的小狐狸两只眼睛位置生的实在不好,恰在头部偏上两侧,嘴一张开就只能瞅见自己粉粉的鼻子,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那被窝里一阵空气扭曲,被子一下子鼓了起来,从里面蹭蹭蹭地爬出一个噙着胡萝卜的娇俏女子,衣衫都不系好,叼着胡萝卜气冲冲地含糊喊:“阿蛮!”
阿蛮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吃了半根的胡萝卜笑嘻嘻道:“三三,你酒终于醒了哦。还不吐出来,继续叼着,哈喇子都要从嘴边儿流下来了。”
屠酒儿忙拿出嘴里的胡萝卜,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奇道:“咦,这是我种的胡萝卜么?”
“是呀,我看它熟了,顺手摘了两根。”阿蛮又脆生生地咬了口胡萝卜,指了指窗外,“得多谢姑姑呢,你不在的这十天,地里种的东西都蔫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姑姑帮你打理好,又施了点法催化了生长,我看这个季节后你拿什么去山下集市卖,卖不了钱,又听不了说书吃不了烤鸡咯。”
屠酒儿一听,随意地拉了拉滑到胳膊肘的衣领,蹦下床朝门外走去。甫一拉开门,就见一袭雪白长衣的琼华坐在个小木板凳上,宽袖被一层一层挽起扎在肘后,膝上放着一簸箕的玉米粒,而她手上……正捏着两根搓到一半的玉米棒。
屠酒儿说不上来这画面有哪里怪,但就是很怪,怪到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三三,这一觉睡得久,可到午时了。”琼华抖了抖手上的残渣,手掌合十轻轻摩挲。
“怎敢劳烦姑姑帮我搓玉米呢。”屠酒儿怪不好意思的。
“很久以前,我还是个道行浅薄的小妖的时候,最喜欢偷偷去农家啄些玉米粒吃。可鹤喙太长,我没法把玉米粒从囫囵个儿上啄下来,于是就悄悄化成人形,像这样把它们搓下,然后寻个僻静角落躲起来一颗一颗品。”琼华讲话的时候,温柔地看着手里的玉米,目光简直像是在注视一个曾许了海枯石烂的恋人,“后来见的世面多了,爱上喝酒啮肉,有些事……自是忘了。”
“还以为姑姑天生就如此气度呢,原来年轻时和我也没多大差别。”屠酒儿笑道。
阿蛮吐吐舌头:“可别比了,姑姑也就偷个玉米,你馋起来谁家的鸡没偷过?”
“你能不能赶紧走,烦死了。”屠酒儿娇嗔着推了一把阿蛮。
阿蛮也懒得一直逗留,正好顺着屠酒儿的赶遣站起来,变成画眉鸟儿一顺溜地飞走了。
“对了,三三,我前日里给你阿爹通了封信,说你与我在一处,叫他不要担心。”
屠酒儿一拍手,乐道:“那太好了,不然他总叫我回去,大哥和二姐也老不安分。”
“但今早收到回信,说你阿爹不管了,但你大哥……也就是少尊,说要来这里一趟。”琼华把搓好的玉米从膝盖上抱下来放到一旁,站起身准备去洗手。
屠酒儿立刻就变得满脸丧气。
说到她这个大哥,还要提到五千年前,屠苍和神龙所诞九子其中一个之间的过节。
这有过节的神龙九子之一正是排老三的嘲风,那段日子他总喜欢蹲在青丘大殿的房檐上看漂亮母狐狸,屠苍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又打不过他爹神龙,气得直接给自己新添的儿子也起名为嘲风,占了占自己这姓的便宜。
后来嘲风看狐狸看腻了,便离开青丘,又跑去苍野之梧看母凤凰。他倒是走得干净,不过这屠嘲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