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鸣从不曾听阮云欢抚琴,一怔问道,“还有此事?”
淳于弘杰大兜圈子,原本就是为了引出阮云欢,阮云乐此言正中下怀,忙连声道好,说道,“睿敏县主一曲名动帝京,想来必
非凡曲!”
这话一出,公孙家的几兄弟便已皱眉。宴前献艺,以袁姨娘半奴的身份也倒罢了,阮云欢是相府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御封的三品县主,岂能效这伶人伎子的所为?而建安侯府众人,却均面露笑容,有几人趁机喝赞,生怕不能激出阮云欢。
唯有秦鹏神色复杂,瞧着那静然端坐的女子,实不知是该设法替她解围,还是该助着自个儿家人落井下石。
一时间,方才还落在袁青眉身上的目光,又尽数落在阮云欢身上。
陆轻漾暗暗着急。淳于弘杰几次暗示她推出阮云欢,她拼着回去受他责难也置之不理,哪里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阮云乐。
群情复杂中,但见阮云欢浅浅抿一口茶,淡淡道,“古人彩衣娱亲,云欢自当效仿!”款款起身,向老夫人一拜,含笑道,“往年云欢不曾承欢膝下,有违孝道,今日愿献丑一曲,搏祖母一乐!”
轻描淡写几句,将宴前献艺改成效仿古人彩衣娱亲,丝毫不提给袁姨娘伴乐之言,只将一个“孝”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众人心中暗喝一声彩,便再无人说话,老夫人见她轻易解围,不禁笑道,“好!好!祖母还不曾听我欢丫头抚琴呢!”
两人一搭一档,祖孙情深,压根没有旁人什么事。
阮云欢盈盈含笑,浅施一礼,低声向身后红莲吩咐几句,这才转身向众人道,“容云欢且退!”说
着转身,飘然离席。
公孙兄弟均是轻吁一口气,互视几眼,均微微笑起。手中杯举,互相一照,尽数一仰而尽。怎么忘了,依这丫头的机灵,岂是能被旁人算计了去的?
袁青眉独立场上,眼见阮云欢纤细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的怨愤不甘顿时无踪。两次争竞,处处落在下风,她从未服过,而此刻,自己为了不使母亲难堪,才拼着受辱不得己一舞,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已堵住众人之口。那个被自己轻视的少女,那瘦削的身体,竟然似蓄满无穷的力量。
阮云欢片刻即回,身后丫鬟琴案、香炉、瑶琴一一捧上。阮云欢亲手焚香,置于琴案一角,这才在琴后坐下,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挑,琴声琳琅,流泄而出,厅内顿时一寂。
但闻她铮铮几响,乐声方起,便已停歇,抬头向袁青眉一望,轻声问道,“不知姨娘要做何舞?”
袁青眉浅浅施礼,轻声道,“但凭大小姐做主!”
断没有姨娘向嫡小姐点曲子的道理,袁青眉这话说的守礼、谦卑,其中却也有傲然之气。不管阮云欢抚出何曲,她袁青眉都能如常舞来!
阮云欢自是知晓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微微点头,眸光在她一身衣衫上一转,手指轻拢,一曲已在指下缓缓流出,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溪水潺流,道不尽的人间芬芳。
袁青眉轻舒广袖,随乐起舞,款摆的腰肢
如风扶柳,袅娜中带着一分柔韧。彩裙荡起,百蝶如活过来一般,翩然而舞,随着她一举一动,银铃声声,竟与琴音合而为一。
阮云欢手指轻挥,乐声渐渐拔向高昂,便如一场盛世繁华在眼前展开。袁青眉身姿回旋,裙裾层层辅展,顿时满室荷花盛开,百蝶翩飞,绚然夺目。
众人瞧的心旌摇动,不由爆出满堂彩声。
彩声未歇,但闻琴音突转,铮铮两响之后,琴声转急,仿若凭空洒下一层急雨,隐隐的,竟似夹着金戈之声,顿时冲破那满室的繁华。
袁青眉身形纵跃,凌空回旋,柔韧的腰肢愈摆愈烈,银铃急响,与琴声中金戈之声相和,竟似有隐隐的马蹄声,金戈铁马声中,一袭彩衣平辅,竟似茫茫大漠,卷起漫天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