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贞曲起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话锋一转,“现在陛下为子嗣烦恼……”
人丁不旺子嗣单薄,确实是皇家有口难言的苦衷。
元和六年,韦美人曾为皇帝诞下一位皇子。皇帝欣喜不已,赐名治。韦美人也因此被晋封为昭仪。
哪曾想皇子治在三岁那年不幸落水身亡。韦昭仪承受不住这般打击,疯魔了。
田贞那时怀疑是柳媞为保皇子昕太子之位不被动摇,暗中加害皇子治。奈何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田贞也只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里。
“不用争也未尝不是福气。”
闻言,田贞恨铁不成钢的板起脸,翘着兰花指戳上田内侍脑门儿,压低声音教训,“小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呐!你也太不机灵了,为父是这个意思嘛!”
力道不大,田内侍还是皱了皱眉,委委屈屈说道,“儿也是顺着您老的话说的啊。”
田贞掐着兰花指的手抵在腰间,不住叹气,“哎,你啊,你啊。”
“那,父亲,您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不绕弯子?”田内侍最怕义父这副神情,好像他犯了多大错似得。
田贞朝他勾勾手指,声音压的更低,“大皇子,流落民间!”
“大、大、皇、皇子?”田内侍震惊的无以复加,张大的嘴巴里都能塞得下鸡蛋。
大皇子流落民间,这七个字,给人们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皇后膝下只有一位丹阳公主,尚了蔡国公嫡子鲍良星。皇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扳倒柳贵妃的机会,若是找到这位流落民间的大皇子。那么,大皇子认祖归宗上玉碟,必定是记在皇后名下的。
到时,柳贵妃精心谋划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如此,甚好!
“父亲,陛下如何打算的?”
此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行事。万一陛下不允,又该如何?
田贞像是看穿了田内侍所想,轻笑道:“陛下命人查访,务必要将大皇子迎回宫。”
“柳贵妃那儿……”要叫柳贵妃知道了,肯定坏事。
“瞒的密密实实。”
田内侍默然。多年来,深宫行走,使他有了一种独特的嗅觉。这一次,他隐隐嗅到了风靡云涌的味道。
宁淑妃、柳贵妃还有皇后三人在后宫形成鼎立之势。互相制衡,互相牵制。并且这种制衡与牵制直接影响朝堂。
这位隐于民间的大皇子,不论他是否能被封为太子,必将会成为打破后宫格局的最大助力。
凤寰宫。
杨皇后头戴凤冠,一身正红端坐绣屏之后,面带不豫,沉声埋怨道,“兄长,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透。你是不信任我这个妹妹了,还是与我生出二心来了?”
杨相与杨皇后样貌有七八分相似,都是容长脸,丹凤眼。从外表来看,杨皇后不如柳媞娇媚。但她雍容大气,举手投足无不透显大家闺秀风范。
杨相爷细声安抚,“静芝,你说的哪里话?想我杨氏一族,得你照拂才有今日。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却是事关重大,所以我才特意瞒过你,向陛下回禀。
陛下命我等秘密查访,这就是说,陛下提防着柳氏呐!”
绣屏后,杨皇后沉默不语。
今日皇帝散朝,来凤寰宫与她品茗。
无意间将寻访大皇子一事和盘托出。杨皇后听了大为震惊,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利索。直到皇帝离开,她都没缓过神儿来。
她与皇帝做了多年夫妻,这般失态,不超过三次。
上一次,是皇帝说要封柳媞为充媛。她做梦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对柳媞动了心思。
今天,皇帝对她说,原先府里的婢子红嫣为她产下的皇子流落民间。
杨皇后压根不记得什么红嫣。幸好凌俏从旁提醒。韦美人还是太子府韦昭训时,红嫣是她的贴身婢女,后来发卖出府了。
或许韦氏发现红嫣有了赵旭的骨肉,容她不下,又不肯处置的彻底一些,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如果是真的,皇子昕就不再是唯一的皇子了。
杨皇后确实是欢喜的。
杨相爷又道:“到时,寻回大皇子,记到你名下。日后封为太子,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后……”
“兄长,我劝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养在民间的孩子,会写几个大字就了不得了,能指望他什么?”杨皇后站起身,绕到绣屏前,“再则,那柳氏能乖乖任你们摆布?她啊,必得从中作梗,叫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静芝啊,此番陛下不想叫柳氏知道,你深想一层,那就是陛下不信柳氏了啊!而且,我听说皇子昕行止无状。陛下对他,甚为失望。”
杨皇后思量片刻,“兄长,你继续说。”
“从柳氏入宫,陛下对她宠爱有加。尤其产下皇子昕以后,更是帝宠不衰。你看那柳氏,不仅以美貌迷惑陛下,还时时端着一副贤良淑德的做派。到头来,又怎样?一个赵娘子,不就叫她露出马脚了?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你说陛下怕不怕?”
“兄长的意思是……”
杨相冷哼一声,“我看啊。赵娘子一事,是陛下有意试探她。她要对赵娘子尚存母女情意,为她说几句好话,许她做霍洵美继室。说不定陛下念她心善,又多生出几分爱来,也就不会着急寻那大皇子了。她啊,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皇后垂首细想想,“兄长此言确有道理。想来通过此事陛下也看清柳氏的真面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