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提尔见是郑济,冷冷道:“哈克,原来是你!哼,在布哈拉时,你们父子还老叫嚷着自己冤枉,现在看来你们分明是在演戏!我们已经打听清楚,安西唐军的宰相就是你的弟弟凯里木!”
天方话中没有“长史”一词的精确对应翻译,所以探子回禀的时候,直接就说郑渭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宰相。
郑济苦笑了起来,说:“斯提尔,你这么说,确实还是冤枉了我们。不错,我弟弟凯里木如今确实是安西唐军的文官首领,地位和巴勒阿米大人在萨曼的地位差不多,唐军的最高领袖张特使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只要我弟弟说什么,张特使从来没有驳斥的,但在唐军攻破宁远城之前,这件事情我们却不知道。”
斯提尔哼了一声说:“事实摆在眼前,现在你是说什么也没用了,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了。”
郑济说道:“是的,我也知道,现在我无论说什么,布哈拉那边也不会相信,再说我弟弟如今在大唐这边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我也没打算回去了。今晚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我在萨曼那边的家人怎么样了?奈斯尔陛下可有为难我的父亲、兄弟、妻儿?”
斯提尔一声冷笑:“你说呢?”
郑济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斯提尔,我告诉你,今晚我来是和你做交易来的,不是来求你的——我现在是代表我弟弟,也就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宰相凯里木私下来和你密谈,而我也知道你是巴勒阿米的人,你我的身份现在是对等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拿出一点诚意来。”
斯提尔依然冷笑:“身份对等?我跟你说,你们阿齐木家如今是犯了叛国罪,害得国家损失了三万将士,丢失了一座城市、一座要塞,这样的大罪,只等查明了证据,马上就要抄家,不但你们,就连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受到牵连,这件事情,就算是巴勒阿米相爷也保不住你们。”
“抄家?还要牵连亲朋?”郑济愤然道:“我们犯了萨曼的哪条律法?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哪条律法?”斯提尔道:“通敌叛国——这一条律法够治你们的罪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通敌了?”郑济道:“整个河中谁不知道,我弟弟凯里木好多年前就和我们分开了,他做什么事情,我们又哪里知道?既然不知道,凭什么要治我们的罪?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是唐人,而如今安西唐军又已经威胁到了萨曼,对吧?”
斯提尔没回答他这句话,但那眼神已经是在默认。
郑济见他如此反而收起了愤然,改了一种语气,轻轻道:“斯提尔,这半年来在战乱之中,安西境内的天方教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有许多也都改了信仰,可是仍然还有几千人活着。这件事情,不晓得你知道了不?”
“我听说过。”斯提尔道:“那又如何?”
郑济道:“我弟弟说了,如果布哈拉方面敢对我阿齐木家动手,那么这几千人就将会受到十倍的报复。在萨曼的唐民后裔如果死一个人,这边的天方教徒也必然有一个要立刻去见真神,我阿齐木家如果有一个人丧生,这边则必然会有十个人陪葬!”
斯提尔脸色一变:“你们敢!”
“没什么不敢的。”郑济在布哈拉时,见到萨曼的官员都是唯唯诺诺,半句强硬的话也不敢说,这时却昂起了头,道:“我弟弟还说了,如果奈斯尔二世敢将我阿齐木家连根拔起,那么他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什么都不做,只干一件事:就是推动唐军戮力向西,以踏平河中报仇为平生志向!”
斯提尔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但从郑济严肃的脸色之中却感觉得到对方所言不虚,斯提尔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哈克”,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任布哈拉搓圆捏扁的哈克了,他的腰杆已经挺得笔直,眼光中也充满了自信!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自信,对郑渭的自信,更是对他背后那一股强大军事力量的自信!
忽然之间斯提尔隐约感到:西域唐民们亡国奴的日子即将一去不返了。
“难道大唐真的重新崛起了?”
若不是这个帝国已经重新崛起,其国民如何能有这样雄霸凌人的气势!
在很多时候,外交官们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到他背后整个国家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