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单鹰突然想起了老父,那个一辈子要强的人,背着幼小的自己去大门大户里面,求人家允许自家的孩子能够学习读书,往日里的骄傲尊严全都不见,只有岣嵝的身子,缩着脖子,面色可怜。
在人家百般刁难下,父亲好不容易凑齐了两贯钱,毕恭毕敬的用新麻布包好送过去,结果人家说差了一些。大雪封山的季节啊,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酸痛无比。后来母亲每日起早贪黑编竹筐,再早早的去集市上变卖,整整持续了三年,才终于攒下来的血汗钱竟然不够用。他有质问,怎奈人家不认账。时日长了,谁会记得那些事情。若费遇到贵人,读了一年半载书,只怕…
转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单鹰对着杜衡就扣了三个响头,嘴角努力的往上扯一下笑着说:“老师,我错了。今日读书,以孝为先。若孝悌都不顾了,与qín_shòu何异?我当用心求学苦读,以光耀门楣,以酬老父老母养育之恩。此刻方知老师真意,在此谢过。”
“得英才而育之,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杜衡抚掌而笑,“单鹰,你求学究竟为何,我不会过问。但我看的出你非常痛苦,我之所以允许你入我门下,就是想让你看清现实。想要挑战现有的阶层,后果只会比螳臂当车还可怕。刚刚的问题,算是对你的考验,一旦你选择会,而且坚持到底,那我会将你驱逐,不给你任何求学的机会,因为你居心不良。教你一人,就等于害了你自己,害了无数人。这份罪责,我担当不起。”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沉默的人群,笑着说:“我始终认为,品格的高尚才是真正的高尚。孩子们,学识缺少了不算什么,无非一个‘学’字。而品格的缺失才是最大的不完整,这是学不来的。所以,在你们读书未成之前,我也会教你们立业。有了一技之长,你们就可以靠这一技之长来支持你们自己完成学业。”
“老师,您真要教我们一技之长?”裴进惊讶的问道。
“这是自然,不是我不看好你们,而是等你们大了,看到这滚滚红尘后,我教你们的东西自然就会丢光。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教你们一些谋生的手段。”杜衡清楚自己方才所言,肯定会让人惊呆的。
他受到村里人尊敬,一是因为他的学问,二是因为他的武力,三是他能让村里人发家致富。一个原本身无分文的从山里走出的人,竟然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便让村里人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听说还在幽州城盘下了一座酒楼,和城中的王记铁匠铺,以及大户人家李家有生意往来,这在淳朴的村民看来,已经近乎是件奇迹一样的事情。
这种事情根本隐瞒不住,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家谁不想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去主动询问的,因为这是非常忌讳的事情。偷窥他人的致富方法,比之杀人父母更甚。当然了,这在大户人家倒是习以为常,谁让人家背有靠山,势力强大呢?总之,能传授这谋生技艺的,通常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师父。
师父,拆分开来,既是师,也是父,其授业恩情由此可窥一斑。
“你们还记得煤炉子吧?”见一帮孩子跃跃欲试,杜衡打算再刺激他们一下,“这东西刚出来的时候,我要价十贯,有市无价。扣掉人工和材料费用,一个煤炉子下来,我能赚九贯钱。”
“或许,你们觉得难以置信,但这东西就不是贫家小户用的东西。几百文钱买一个能让家里老人省心的物件只会让他们笑话,为了不让自己被笑话,花费十贯钱给家里的老人买一个煤炉子怎么了?不仅可以保暖,还可以用来烧水烫酒,更是可以免去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的担忧了。你们说说,十贯钱很高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它怎么就不值十贯钱了?”
一帮熊孩子怔时就呆了,他们认为自己的老师疯了,一个简单的煤炉子,竟然要价十贯,这不是疯了是什么?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他们打算等一下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让别人分担一下自己的痛苦。
“当然,这是因为煤炉子刚面世的缘故。后面有心人就多了,搞起了仿造煤炉子的活计,价格就降到了一贯钱。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如何造得更好,更精致,要点在哪里。我已经用这些东西做了投资,以后每卖一个煤炉子出去,我们便可以赚五十文钱。”
这不就是无本的买卖吗?可人家能同意吗?一帮熊孩子听的面色古怪至极,若是真的,岂不是赚翻了?难以置信下,只好找家中的大人确认,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或严肃,或得意,或赞叹的笑脸,一点都不像是作假。于是,一帮人便匆匆赶上了门,还没开口呢,就被老族长赶出了门,说是有正事,不许打扰,只好悻悻而去。
果然,这安宁一会儿的时间总延续不了很长。
老族长过来了,说是有人来了,大人物。
大人物?
杜衡想了想,能被老族长称为大人物的,大概只有那么几位了吧。
裴进来了。
刘进宝也来了。
一进村,一行的人表情就呆了。
入眼处绵延数里,全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一条条白色的素带整齐划一地铺在土地上,工整又对称,煞是好看。只是,这一行人的身心并未得到极大的满足。既然要过来,肯定都打听好了。听说这位先生买了几百匹的白色蜀中新布,说要买回来自家用,结果没想到竟然铺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