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睁开眼,觉得自己像一只夹住了腿走投无路的老鼠。而眼前一双黑亮黑亮的眸子,则属于俘获她的那只猫,正兴致勃勃盯着她,像是盘算着,从哪里下嘴。
“不早了。”她十分想催他早些去官署。
“嗯。”他似笑非笑,撑着头,侧躺着,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大唐是国库空了吗?工部都无事可做了?”明夷瞥了他一眼,费劲坐了起来。
伍谦平也跟着起了身,叹道:“你啊,真薄情。我只是想着,过几日要离开长安一段日子了,怕是需多日见不到你,才舍不得,恨不能这几日天天都与你在一起。”
明夷未料到他有这缘由,问道:“为何要离开长安?是出了什么事吗?”
伍谦平笑道:“你也太小看我。无事,只是成都府治下水灾为患,河道有疏于管理之虞,我刚上任,自当亲历亲为,去益州一趟。”
“益州?成都?这两个地方不是一个意思吗?”明夷原本也分不清这古时候的地名。
“明夷看来在长安呆太久了,怎么犯此糊涂。益州是蜀地旧名,二十多年前便改了成都府,只不过江湖上惯称益州桃七帮,却没必要变。”伍谦平穿好衣裳,梳理发髻,看样子也是自己动手惯了,十分麻利。
明夷脑中想的倒是另一件事,灵光一现,兴致勃勃道:“那你这趟去,是不是可以顺便到桃七帮走一回?或许能促成些事。”
伍谦平无奈道:“你啊,我早知道,你全副心思都在这上头。我还以为你多少有几分舍不得与我分别。”
明夷嬉笑着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胳膊:“当然舍不得,不过,先说正事。我听陶三娘的口风,她这回带人来查石若山的事,受到了帮中姐妹的阻碍。怕是她们姐妹之间发生了些龃龉,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伍谦平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也当是情理中事。当时她嫁给石若山,是想借着上官帮派在长安的根基,好好在长安拓展。如今反被赶回益州,石若山杀妻叛帮的旧事也传开了,桃七帮颜面扫地,本当将石若山赶出帮来。可陶三娘却动了真情,要为石若山讨回公道,桃七帮当然不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这是有损帮派之利的。没猜错的话,陶三娘现在在桃七帮中已经是众叛亲离。”
明夷激动道:“那正是好时候!陶三娘做帮主,叶炘代表天一帮与之合作,必然是事半功倍。如果她不是帮主了,一来我们就不用过于顾忌陶三娘深究石若山之死,另一方面,更容易和新任帮主结成合作。”
伍谦平点了点头:“是,我这回准备去拜谒一下新任剑南节度使杜悰。此人娶的是宪宗的歧阳公主,杜家可是人才辈出,杜牧是他堂弟,如今在吏部当员外郎,算是我半个同袍,李商隐与他是表亲。”
明夷终于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耳朵都竖了起来:“小李杜?都是大才啊!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还有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可流芳百世!”
伍谦平赞道:“明夷果真是风雅之人。这前一句,正合你我别离之苦,后一句,当是明夷独守长安的思恋之句。”
臭美!明夷暗道,不过对这两位诗人的景仰之情还是源源不绝:“你这回能见到他们吗?可否给我讨要两张手稿?”
唉,若是带回现代,那是多么牛叉的存在啊!
伍谦平哭笑不得:“何必如此辗转?杜牧在吏部,与崔氏有旧,要什么都好说。李商隐此人,唉,如今仕途不顺。去岁秋天来了长安,当年令狐楚接济他,欣赏他,他与令狐绹也是少年交情。但他求告令狐绹想从政,却被令狐绹严词拒绝,如今正私处谋官,前途堪忧。”
明夷不明白:“他表兄既然是皇亲国戚,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表亲不是族亲,远得很了。”伍谦平回道,“何况杜悰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或说是精于世故,独善其身。连族弟杜牧都未受到他半点提携,何况是表弟。”
明夷点头道:“即便如此,令狐绹既不念旧情,也不念杜悰的关系,倒是奇怪。”
“李商隐娶了王茂元的女儿,在牛李党争之中,与令狐父子在敌对阵营。这是最要不得的忘恩负义之行,令狐绹怎么可能用他,不暗地下绊子已是厚道。”伍谦平解释道。
明夷吐了吐舌头:“官场太复杂,我还是混我的江湖来得好。”
伍谦平皱眉说:“扯远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得离开一阵子,你究竟会不会觉得不舍?”
明夷这才回神,觉得一脸不悦的伍谦平煞是可爱,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自然会日夜思念。”
没想到,这回面红耳赤的会是伍谦平。
他赶紧把话题扯开:“晚晴那边你不用担心。韦澳短时间用不上她,只是作为以后有朝一日对付令狐绹的一个活证。大夫我给找了,她也会衣食无忧。倒是你自己,身体好了没多久,切切要注意,更别惹事,别乱跑,好好在这儿等我回来。”
明夷见他这掩饰羞涩之后的义正词严,觉得格外可爱,舍不得与他争辩:“好,我都听你的。”
伍谦平皱起眉问道:“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给夏幻枫送东西?”
“是啊,他想给洪奕买些衣裳鞋子,和给肚子里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和各色玩具。我怕他进城乱走会碰上叶炘,惹出事来。不如我买好送去。”明夷想想都头疼,“叶炘也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