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味只比之前埋藏了数年的女儿红更甘香。
风裳手紧捏着杯脚,眸子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严华先前坐的主位已让了出来,凤承天坐在那里,一边随坐着伍妃。
款款风雅,落落娇媚,举手投足清灵风动。
坐于凤承天下首的是应惊鸿与风裳从未见过的一老年男子,颌下蓄着黑白夹杂的山羊胡。
俨然是一副沉稳智者模样,想来是朝中大儒。
风裳听不清他们众人在说什么,只知一群人都以应惊鸿、凤承天为中心,谈论着什么。
坐于应惊鸿对面的老者时不时会朝她这边看来几眼。
但慢慢的,风裳发现,朝她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凡是坐于此酒宴中的人都看到了她这一边。
这不是件好事。
“臣倒确实听闻过这位应大人的事迹,今日一见,倒是比传闻中更有趣些。”
发言的人是那位山羊胡老头。
“哼,有趣?不过一矮小粗鄙之人?何来有趣?”
风裳被骂的一愣,不禁看向又一位发言的对象,却是坐于山羊胡下首的另一老者。
这位老者倒比山羊胡年轻些许,但亦冒出华发。
风裳知这些坐于上首的都是朝中高官,她也没想着还嘴,只自己心里暗暗问候了他们几遍,便也作罢。
毕竟她今日所来目的,她还记着。
只是未预料到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教她碰上了严府甚或是北凉都难得一遇的君臣大宴。
然,风裳自己都未预料到的,是这场大宴实实是由她引起。
风裳垂了头,独自饮了杯应惊鸿命人从府中携来的上好酒酿,果是入喉甘甜。
可是,惊鸿,家乡小院外,爹爹于我出生时埋在汝家梨花树下的几坛女儿红还未开封。
风裳嘴角染出涩涩的笑意,却不料,耳中即刻便传来应惊鸿对于前一位嘲讽她之人的接话:“微臣倒是同意崔大人的话,应尚此人确然粗鄙又笨拙,皇上何故还要留他于北衙?”
“北衙禁军向来以精英问鼎,乃守卫玄武门之要领,却要一身姿矮小、出言不逊的无脑之徒进入北衙,甚而有资格坐于朝廷酒宴之上?”
应惊鸿此言一出,除了风裳心中苦悲外,其余酒宴大臣皆是一震。
他们不知风裳对应惊鸿心意,自是不会想到感情事上,众人惊只因这是应惊鸿第一次公然来挑战皇威。
应尚此人虽是由严华引入北衙禁军,但朝中人都心知肚明,严华乃是拥帝派。
严华所做,背后敢说不是凤承天的意思?
毕竟这只北衙禁军可是皇帝的私人队伍。
应惊鸿未提严华失策,而是直接质问凤承天应尚之事。
暗讽一朝皇帝见识短浅、目光鄙陋,所选之人实在不堪入眼。
本来应惊鸿若属拥大长公主一派,说出这些话倒也有些理由。
然他入朝几载,除却凉州打仗,一直升官加薪外,朝中之事未曾过问一分。
这也是众人不曾谋害他甚而想进一步结交他的理由。
但今日之事,应惊鸿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不禁暗暗细想,莫不成这位年轻将领已有入大长公主派之意?
那位被应惊鸿称为崔大人的老年男子,哈哈一笑,举起蓬莱盏,盏上山岛所刻精奇,盏中酒液纯黑如漆。
是另一种上等美酒龙膏酒。
“听将军一言,如遇故人,崔扬敬将军一杯,陛下,您说应将军所言可是?”
众人目光便又齐齐聚到凤承天脸上,想一会今日帝王表情是怎样。
就连风裳,都一双眸子紧紧凝向凤承天。
今日酒宴,经应惊鸿提出,崔扬渲染,局面对于凤承天越发不利。
朝中官员似乎都抱了一种看好戏的态度,等着这位初登基未几年,羽翼未丰、处处受大长公主压制的帝王丑相。
坐在酒案的风裳只以为今日凤承天与她一样时运不佳,碰巧遇到了这种破事。
却不料,此等众臣围击,将你全盘否定之事,他每天都在遇着,处理着。
活于绝望,好似那绝望都渐而开作了花。
凤承天在酒宴中久久未言。
风裳眼中有些湿意,她的心里嘶嘶地抽疼起来。
凤承天虽将她骗到朝中,令她受了不少苦,但他对她好,却也是真的。
她手紧按在酒案上,咬咬牙,唇微动,便想着朝那崔扬回一句,君意岂是你可测?
可凤承天此时却发了话:“应爱卿与崔爱卿所言不假,应尚此人行事冲动,无甚大本事,对于饮应将军的昆仑觞的资格也是够不上的。”
凤承天顿了顿,风裳愣着,依旧紧紧凝着他。
看到他把手放到伍妃置在酒案上的柔荑,紧握了,似乎那是他用以积蓄勇气的地方。
他握了伍妃的手,微挑的眼角朝唐康一掠,唐康会意,朝身后的小太监悄悄耳语。
风裳不知为何,一双眼都盯在凤承天握着伍妃的那只手上。
伍妃只淡淡一笑,身子朝他那边微靠,二人目光交汇处,风裳的心越疼。
她看向应惊鸿,他好像也在看她。
可当她望着他眼睛时,那道目光却是已不在了。
亦是此时,凤承天再次道:“既是无资格饮应将军馈赠于严爱卿的昆仑觞,那便赐这劣徒梨花春罢。”
凤承天一语落,全场皆笑。
其中有一和风裳差不多酒案位置的青年官员起身,恭敬打了一揖,笑:“敢问陛下,可是扬州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