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岂会在这个时候拆皇帝、德妃和百里家的台?随即起身行礼,娇嗔地道:“人家想送表妹一把好剑,这不是自己没有嘛!表舅舅不过是说二表哥几句,亲父子,有什么的?我祖父生起气来还打我爹呢,也没见坏了他们俩的父子情分!”
这话说得巧妙又自然,让人顿时觉得刚才的确不过是父亲随口教训儿子两句,于二皇子并非打脸,反而是父子亲昵的表现。皇家的脸面,也彻底地糊圆了。
李粮满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皇上越发心情好,笑对百里敬道:“老将军,您看看。为了给你家丫头弄把剑,这可是连朕的户部尚书的脸面都折进去了!”
搁到任何人,这会儿都该谦虚、抱歉、意思意思请罪什么的。可百里敬拱手行礼,却是憨厚地笑着道:“皇上,这柄剑不错,您就给了臣的小孙女吧。您可不知道,老臣就这么两个孙女,前几日府中清点给两个孙女儿的嫁妆,我那大孙女的嫁妆差不多备齐了,这小孙女的嫁妆里还真就缺这么一柄压箱好剑。”
百里敬此话一出,刚刚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百里家家眷们顿时脑子一懵。这好不容易把众人的注意力从百里柔身上转移走了,怎么老将军还给主动绕回来了?
而且还直指婚嫁,坦言长女的嫁妆都备齐了!
李氏袖子下的手掌蓦然收紧,惊愕得几乎要掐破皮肉。百里敦隐在桌案下的手一把握住她的,稳住了妻子紧绷到了极致的情绪。虽然父亲的脑子他这么多年真没懂过,但他知道,父亲聪明绝顶,他绝不会害了苞桑儿。
席间气氛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凝滞和流动。皇后、德妃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百里敬。二皇子脸上惊喜乍现。就连原本没关注这边的几位皇子也都凝目看了过来。
唯有百里敬丝毫不受影响,仿佛自己真的只是随便聊了两句家长里短的天儿:“皇上,您看?”
皇上凝在百里敬身上的目光转向百里芸,脸上的笑容仿佛不曾消退:“如此,朕更推拖不得了。高德有!”
“奴才在。”
“将此剑赐予百里家二小姐。”自古君无戏言。这剑无论有没有这些言语调笑,肯定是要赐的。只不过如今这样,大家脸上都更好看些。
“喏。”
高德有亲自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盛着剑鞘的托盘,弯腰递到百里芸面前。百里芸欢欢喜喜地收剑,跪地再次拜谢皇恩,脸上带着一脸欢快入座,心里却飞快地猜测着祖父刚刚那一番言语的目的。
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德妃开口了:“老将军提起,本宫倒是颇为好奇。二小姐如此年幼,已是出落得这样钟灵毓秀、身手不凡,不知百里大小姐又是何等风采?不知可否请出一见?”
“有何不可?”百里敬坦然道,“好孙女,起来,给大家看看。”
百里柔此时已完全跟不上形势的变化,全靠自小的礼仪支撑,静静地看了祖父一眼,款款起身,低头走入场中,规规矩矩跪地给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殿下行礼。
“百里柔叩见皇上、皇后、诸位娘娘、诸位殿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抬起头来。”德妃欢喜地看向皇上,“皇上,这孩子好面相,看着规矩也好,臣妾好生喜欢!”
皇上看到百里柔也是惊艳了一下。但他并不是昏君,还不至于见到一个美女就想霸占到自己院子里。短暂的惊艳之后,之前的种种疑云也再次浮了上来。
皇帝脸上带笑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接德妃的话,而是朝着百里敬问道:“老将军适才说,已经备好长孙女的嫁妆,可是此女已许了人家?”
皇家、宗室、大臣、内眷,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朝着百里敬看了过来,目光中的意味纷繁复杂。
百里敬抬手捋了捋胡子,口气中带着老小孩般的傲气:“老臣膝下除了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就这么两个乖孙女儿,可没打算随便许了人家。”
“哦?”皇上一双眼睛笑着半眯了起来,“老将军是打算将孙女儿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百里敬昂首挺胸:“什么人家暂且不论,老臣出生入死一辈子,功名利禄什么也不图,但至少不能让自家孩子受了人家的委屈。”
皇帝心中暗骂,你个老家伙若是不要利,内库里保存的那些建国时分赃的账单难道是假的?但一个图财的将军到底比图权的将军更让人放心,他也就跟先帝一样,不计较了。
百里敬也不等着皇上再问,简单直白地宣告了出来:“想做老臣的孙女婿,别的不说,这辈子只能有老臣的孙女儿一个!敢红杏出墙,老臣豁出去这条老命,亲手灭了他全家!”
景泰帝、皇后、德妃、诸皇子瞠目!
什么叫灭全家!
还特么的红杏出墙!红杏出墙是这么用的吗?
这岂不是说,皇家子弟若是娶了他孙女,从此就得跟贫苦农夫似地守着她孙女过一辈子?否则,这老东西就要把皇帝一家子都杀了!
这个嚣张的老……二货!
整个宴席嗡地一声炸了锅!
百里柔始终低首垂眸站着,此刻,原本没有表情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与此同时,低垂的双目中却有一丝泪光闪过,无人知晓便已消逝。
景泰帝瞪着傲娇地抬着下巴的百里敬,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一二十年不与这老货打交道,他怎么就忘了,这货其实从来就是个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