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疯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
她倒在我怀里,轻飘飘地像一张纸。她分明只是中了一弹。我却分明看见一片的猩红,漫天的血色。
我喘不过气来。
我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在喊我:“督军。”
我看见沈成已经被卫兵押住,宋伊人抱住他在哭,跪着求我放过沈成。
可是谁来放过我的泠衣呢?谁来放过我呢?
我抱起泠衣,从他们身边走过,面无表情:“处死。”
宋伊人扑过来拉住我的裤脚不放:“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弟弟啊!”
弟弟?
呵。
我没有理会宋伊人,碾着她的手走过,低头吻我的泠衣:“泠衣,我带你去看婚服。”我温柔地触碰她的唇:“我早就定好婚服了呢。”
很早,很早。
“泠衣,你穿上一定很美。”
……
所有人都知道沈年疯了。
他同一个死人结了婚,还登了报,大办了婚礼。
婚礼是西式的,那白纱飘动,却阴森森得仿佛灵堂。
那个死人脸色苍白,嘴唇却抹得鲜红,穿着白纱裙,僵直的手指上带着枚戒指。
沈年抱着她,挨个桌子地敬酒,挨个地问:“我妻子好看吗?”
“好看的,自然是好看的。”
所有人都站起身,递出酒杯,弯着腰,争先恐后地夸赞。
沈年扬起笑,心满意足地亲吻自己的妻子,语气骄傲:“我的泠泠自然是最好看的。”
……
沈年不准任何人碰泠衣的尸体,他亲自照顾那具尸体,替她洗澡,帮她穿衣,甚至抱着那尸体,试图喂她吃饭:“泠泠,我们吃一点好不好?”
那尸体自然是不动的,他便搁下碗筷,语调温柔:“好,我们不吃。”他一转脸便训那做饭下人:“做的什么饭!泠泠都不吃!”
他转回头,再继续问:“泠泠要不要去看剧?”
他抱紧那尸体:“泠泠不说话,我就当泠泠默认了。”
他当真带着泠衣的尸体,去了剧院。
剧院是沈年包场的,整个剧院里只有他们。台上的演员战战兢兢地演着剧本,沈年低头问泠衣:“好看吗?”
他低头亲亲她:“好看的,对不对?”他嗓音近乎缱绻:“泠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我陪你,好不好?”他嗓音低低:“都怪我,我总是事情太多,陪你太少了,泠泠是不是才恼我,不愿意和我讲话的?”
他温柔地将额头抵在泠衣的额头上:“以后我都陪你,好不好?”
……
三伏夏天,尸体腐烂得极快。
当尸体的腐烂味儿再也遮掩不住的时候,沈年似是突然清醒了一般,沉默而冷静地替泠衣火化。
然后他抱着那骨灰盒,回到了沈宅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那坐在沙发上的少女。
那少女笑意盈盈:“你回来啦?”
她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你娶我好不好?”
沈年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轻声道:“好。”
他伸手抱住那少女,骨灰盒却忽然掉落在地,散了一地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