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珠儿小脸煞白,结结巴巴道:“会、会责罚小姐。”
费荣听着她这言不由衷的话,轻哼了一声,掉过头去。
兰珠儿再不说话了。
就是心里那样想,她也不敢那样说。弑杀亲女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可也不是不可能。她可是亲眼见过的,老爷从前最疼爱的就是四小姐,不也是说杀就杀了吗。
等兰珠儿和费荣两个进门的时候,穆月庭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往头上戴冥篱,洁白的纱,及膝长,十分厚实,罩上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姐要去哪儿?”费荣问道。
“去葫芦巷。”
葫芦巷是条偏僻陋巷,据说从前也繁华过,但后来出了一桩凶杀案,闹得沸沸扬扬,举城皆知。
据说是一户姓奚的人家,那一天正要嫁女,门口挂着彩色的绸子和喜庆的红灯笼。可就在前一天夜里,一家三十多口全部被人杀死了。
迎亲的队伍刚走到门口,血就顺着台阶流到了脚下。
后来,门口长出的野草,都开红色的花。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天黑后从葫芦巷子经过了。
据说每天到了夜半,就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在巷子里徘徊。
有人还听见过她的哭声。
巷子里住户陆陆续续搬离,也没有新的人敢入住,渐渐地,原来的宅子都成了空宅,葫芦巷也就就成了一条没有人的死巷。
从九嘉街的方向过去,走过一半,刚好要经过那座死过人的凶宅。
巷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天光泼进这条巷子,都无端给人一种冷意。
那座宅子的屋瓦积了厚厚的灰尘,门前挂着蛛网。却停着一顶颜色鲜亮的簇新大辇,四面垂纱,远远的便有花香扑鼻。
是玫瑰的清香。
新与破旧,死气与鲜活,格格不入,显得突兀而诡异。
轿辇前站着一个男人,穿一身秋香色长衫,明明高大健壮的身材,偏偏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妖娆感。
一行人从宅子前经过时,那男人转过头来。眼波在几人身上扫过,在穆月庭的冥篱上停留一刻,朝她勾唇一笑。
穆月庭只觉浑身窜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那人样貌生得极美,却让人感觉十分地不舒服。
皮肤很白,不是那种正常的白,是没有血色,没有生命的白。凤目狭长,眉飞入鬓,唇薄略带一点弧度,妖娆邪魅至极。
兰珠儿低头握紧拳头,哆嗦地叫了一声:“小姐。”
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阴森的鬼巷里,让她感觉,这不是一个人,更像一个鬼。
穆月庭没有说话,伸手抓住了兰珠儿的拳头,轻轻握了握,拉着她往前走。
走出许远,兰珠儿才敢发出声音来:“小姐,那个人——”
穆月庭冲她摇了摇头,那座轿辇辕木结实,顶盖华丽,应该有相当重量,却没有抬辇轿夫。
那人能凭一人之力把轿辇移到这里,力气大不说,只怕内力也不浅。
通常内力深厚之人,耳目都是极为灵光的,很有可能他们现在说的话,那人都能听见。
兰珠儿生生将后半截咽了回去。
她要说的是:“小姐,那个人好像鬼啊。”
又走了一段,估摸出了那人耳力范围,费荣这才低声说道:“那个人是韶山凌虚门的门主潘玉姬。”
江湖五毒:四川唐门、云南陆家、韶山凌虚门、山西墨子派、大漠千毒手。
凌虚门之能跻身五门,不仅是因为其用毒之法精妙,更因它汇聚天下至毒之物。门下有一大批外号“蜈蚣”“蝎子”“响尾”之类的能人,驱使着各种毒物。
门主潘玉姬是个半人近妖的人物,男生女相,行事阴狠,对于美的爱好也近乎偏执。平日里上街,凡看见样貌丑陋的,或稍不合心意,都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毒杀。
按照坊间对潘玉姬外形的描述,确实与方才那男子极为相似。
只要是人不是鬼,兰珠儿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任他再厉害的门派,还敢惹上洛阳穆家不成?
“那个人真可怕。”兰珠儿说道。
“不用去管他了。”穆月庭说道:“我一个人进去,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我。有人来了,不要让他知道我在里面,也不要亮明身份。”
费荣应下。
兰珠儿紧张道:“小姐,你一个人进去,不害怕吗?”
穆月庭笑道:“不害怕的。”
她站在一座台阶上长了深草的宅子大门口,门上铜环已经生了锈,朱漆剥落,看上去有些年月了。门没上栓,从外轻轻一推就开了。
兰珠儿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这么破的宅子里,难道还住着什么人吗?
穆月庭掩上门,踩着满地湿滑的苔藓,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迎头一面花岗石雕成的影壁,遭风蚀雨刻,残破不堪。
转过影壁,里头与外面是两样光景。
院中陈设繁多,却布置得井井有条。
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被洒扫干净,田畦里青菜油绿,干柴在墙角处码成整齐的一垛一垛,围篱内几只肥胖的大白鹅仰天走来走去,看见生人进来,“嘎”“嘎”“嘎”地扑翅叫起来。
院中央,一个须发苍苍的老者正盘坐蒲团上编草席。
“祖父。”穆月庭走过去,偎在老人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老人脚边堆着刚编出来,堆叠一起,还来不及展开的草席,手握蔺草继续穿插,手指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