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屁本身没拍错。
徐攸南容貌出拔,风姿特秀,哪怕美貌如穆月庭者,被说一声与之相像,也不算辱没。但凡哪个女子被人这么夸奖,心里肯定是受用的。
可坏就坏在对象是穆典可。
穆典可和徐攸南水火不容,明里暗里在他手上吃了多少亏?说她想像徐攸南,她宁可自己长得像娄钟,像班德鲁!
穆典可当场就拉下了脸,一句话不说,转身上了车。
周刚不明所以,一脸诧然望着徐攸南。
徐攸南笑哈哈圆场:“大侄女正闹脾气,不关周领队的事,哈哈,勿怪!勿怪!”
周刚看看那边笑得甜美又小心的云央,心想这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穷苦人家的女儿早当家,被迫着看人脸色,处处小意儿谨慎。哪像这被长辈惯坏的富家女,一不高兴就甩脸子……还真是惹不起呢。
当下周刚就留了个心眼:这年姓小姐脾气不好,少要去惹她。
出山地有一段约摸三四里的土路,连天雨水浸泡,泥泞陷足。
每辆牛车上都装了半人高的箱子十多箱,沉重异常,行经之处,在泥地里犁出深深的车辙。
半道又下起雨来,数十辆牛车在山道上摇摇晃晃,行走得很是缓慢。
晌午到了一处名叫嘎子坡的地方,路边有酒家三两家,被雨浇湿了酒旗皱巴巴地贴在旗杆上,很是萧条的气象。
徐攸南开口就问店家要四十斤熟牛肉,给车夫们下酒,出手甚是阔绰。
嘎子坡在出滁州的官道要扼上,往来行人不少,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牛肉下酒。店家一时没屯够这么多货,还是向隔壁酒家借买,才凑了近四十斤熟牛肉,并上好的竹叶青酒两大坛,送上桌来。
那些赶车的庄稼汉子为生计奔波,终日劳碌,也不过得一口温饱。平日里哪舍得喝酒吃肉,当下甚是惊喜,连声夸徐攸南大方豪爽。
感激之情溢于表。
徐攸南素少饮酒,今儿也不知怎么的,起了兴致,拿大海碗斟了满碗酒,学着那群庄稼汉子豪放,大口喝酒。
喝了有大半碗,神色渐落寞,歪头看向那群大声说笑,饮食甚欢的庄稼汉。看了有半晌,喃喃开口,声音里带了疑惑:“看来看去,就是个泥腿子啊。”
声音不大,那群赶车的汉子自是听不见的。
穆典可却仗着耳力过人听个分明,回头诧异地看了徐攸南一眼。
只见他托着半碗酒,颧骨上泛了些微酡色,神色迷蒙,像是醉了。
穆典可不由得心中疑惑。
徐攸南酒量过人,莫说只半碗酒,就是喝上一整坛都不会见他有醺意……却是少有地失态了。
门口又见有人赶车经过,车上载着箱子桌椅,是搬家的阵仗。
也不知道是沿路遇见的第几家了。
越靠近滁州城,遇到搬迁的人家就越多。更有不少迁徙的流民,担着行李,拖儿带女地往城外赶。
有步履蹒跚的老人被儿女搀着,一步三回头,迎风淌泪。长者长吁,稚子啼哭,见者心酸。
穆典可挑着帘子往外看,蹙眉问徐攸南:“滁州城里出什么事了?”
徐攸南手下管着五门三十六扇,消息灵通,看他半分不见怪的样子,定是知晓。
徐攸南道:“今春天气连连降暴雨,滁州河段的长江水位上涨,数天前,将东边堤坝冲出一道缺口,淹了不少田地房屋。
城中之人多患疾。
听说昨天夜里又出现了瘟疫,来势甚是凶猛。近昨日一夜,疫发之地被感染者便十逾三四,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多。
这些人应当是出城避疾去的。”
穆典可这才明白徐攸南为什么在大雨天里,偏偏要选择运送药材进城了。
恍然道:“你不会是打算发灾难财吧?”
徐攸南道:“自古金银爱智者。我这是未雨绸缪,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怎么叫发灾难财?”
穆典可深不以为然。
车辆上了平整的石板路,行走起来就快多了。一行人赶在天黑前进了城,在提前置办的三进大宅院里入住。
翟青昨日便得了消息,亲自到大院迎候。
门关上,翟青便恭敬拜下:“属下见过姑娘!见过徐长老!”
翟青是明宫第三座上君,千羽身为分宫宫主,是要向翟青行礼的。
一则因千羽年长辈分高,二则他武功高强,累数有功。明宫弟子都对其极为尊崇。
当下翟青弯腰拜下,行的也是大礼。
千羽连忙还礼。
翟青将眼下滁州城内的情形说了一遍。与徐攸南所知的大致不差。各路人马差不多已在滁州齐集了。
翟青遵照穆典可的命令,为避免打草惊蛇,只在暗处监视,并未动手铲除。
当晚明宫弟子将混在十多车药材中的兵器清出,藏在地窖中不提。
这座宅院位于滁州城内闹市区,交通四通八达,地势高坦,便于观察和逃逸。
作为一个杀手,穆典可每到一地,便有观察周围地形特点的习惯。
阴雨天无月,她便点了个灯笼,自提着在院中四下查看。
曲廊深幽,苑景别致,是常见的江南住宅的布局。
逛到后花园里,人有些乏了,便在一座重檐四攒尖的凉亭里坐下,倚着美人靠放空坐着。
花园有翠湖,在暗黑的夜色里泛着粼粼的光。
穆典可不知怎地,就想到那日在树林当中,常千佛同她说:“那正好,我回洛阳也要经过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