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年七月八日,小暑。
天气渐渐趋向炎热,京都的日头也越发厉害起来。大约是上午十点多钟,挨着街道的住户便突然传来的一阵车队嗡鸣声惊动,好事者或扒着门缝往外看,或直接站在家门口观望;也有那胆子大的,索性扎堆跑到路边瞧看。华夏人好似天生政治嗅觉就敏感,自年初以来,就有爱显摆的人在街头聊天时大摆民国形势;到了六月军阀进京,更是有人摇头叹气,感慨天色要变。这总统府、行政院等地打了多少天的嘴仗,老百姓就抻着脖子看了多少天的外面,等着看会不会有人进京。
……
闹出动静的是疾驰着往京郊冲的军用车队,打头是一辆军用敞篷车,后面紧跟着约么五十多辆垮斗摩托车排成两列纵队,最后由几辆军用悍马卡车垫后,一行军兵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驶向京郊。
“咦?这不是宪兵队的人嘛?”一旁看热闹的人对身旁人说道,“别是外面的人真要打进来吧?”
身旁有人回:“难说啊,你看这些大兵们扛的是m190霰弹枪,还有老毛子的冲锋枪,车上我冷瞅一眼,还有迫击炮和重机枪呢!这架势可真够看的。”
有人笑他吹牛:“这东西你能认出来?”
他说:“我娘舅和堂哥都在宪兵队里,他们可不是大头兵!你以为刚才跟车后面的是什么!”
周围人起哄:“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垮斗摩托么?”
那人指头一伸,摇了摇,神情莫测:“嘿嘿,那你没看到垮斗上架着便携迫击炮么?”
有人追问:“既然你家里在宪兵队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接着说,“那你给咱们说说这些人要上哪儿去啊?这京里真要乱啦?”
那人嘴动了动,脸憋的通红,最后在众人的嘻笑声中,背着手落荒而走。
……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胡同口处,站着两个年轻人。
后面的人叹气:“京中百姓竟还有心思说笑调侃,真是无知者无畏。”
前头的人摇头:“这叫苦中作乐……这里的百姓虽未经过大苦,却也在风雨飘摇中过来,若真是无知,又怎认得枪炮?怎会猜出危机即临?不过是没有办法。说来,终究是政府无无能,国弱敌强,才使得百姓不安,人民惶惶。”
后面的人宽慰:“我华夏福运绵泽,必能御敌止侮、重振辉煌……五爷,您看咱们是不是找地方……”
这人口里的五爷,正是苏府的五爷——苏怀铮。
苏怀铮颔首转身,带着人绕过胡同,三转四绕的来到一处普通的宅院前,他轻扣右扇门五声,力度缓柔,稍停四五秒的时间,又扣左扇门五声,力度稍重而急促。这时,门方才缓缓打开,里面的人没有向外探头,苏怀铮带着人闪进门去。
穿过走廊,来到后堂,苏怀铮引人入座,方才继续说道:“府中不便招待洪先生,还请见谅。”
这位洪先生拱手谦道:“可不敢让您这样说,苏五爷大义,是咱们津军的恩人,若不是您及时相助,韩夫人和两位少爷的处境就危险了。秦夫人等也不能放手一搏。”
苏怀铮面上带愧:“我这里有一封韩总统的亲笔信,本是让我早些递送给秦夫人的,可惜苏某昨日才脱身,今日只得劳烦先生转交。”洪先生连忙收好,又听苏怀铮说:“韩总统的意思是,若是秦夫人一行接手津军,怕有人借机闹事,不若另改名号,这样五日后的会议,才有夫人的立足之地。”洪先生忙说会将话带回。
苏怀铮颔首,又嘱托:“秦夫人乃是韩总统副帅的遗孀,又是韩夫人的亲妹妹,因此,那天会上,夫人定不能对韩总统善言。请洪先生转告夫人,韩总统亲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明智之举,韩总统已是无奈,只盼夫人狠下柔肠,也不负总统所作之牺牲。”
他略微沉思一下,接着说:“夫人们大都是爱国将领之遗孀,以女儿之身赴战场,实让我等男儿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日苏某将亲送‘重礼’以表心意。”
洪先生会意:“苏五爷之言,洪某会一字无差带回。明日午时,洪某派人准时来此相接。不过,秦夫人可能不会在韩府相迎,望苏五爷见谅。”
苏怀铮连道不敢,而后将洪先生送出宅院。
……
此时,大沽炮台附近却正出于对峙状态。
一张铁丝网将双方隔断,外面靠岸边停驻的战舰上站着个魁梧的大胡子,这人姓姜,名震海,乃是浙军的副帅,亦是卢宝德留给卢醇邑的心腹亲信。当初卢醇邑失踪,姜震海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将手中人脉整合,卢醇胜的任命令还未下达,整个属地就已经疯传卢府恩仇录,更有大胆者公然猜测,下一个失踪的将是两代卢帅跟前的亲信,这一风波使得本就不服卢醇胜的浙系人马更是蠢蠢欲动。因此,卢醇胜即便心中想要打杀姜震海,可碍于局势也只得重用他以安抚军心,甚至还要腾出手去保护他,免得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
姜震海这个人看着粗犷大咧,其实他为人心思细腻、有城府会谋算,这次攻京任务是他主动向卢醇胜请缨的。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因为涉及到日军行动,所以很多人不愿意接手,生怕遗臭万年。而姜震海的主动,让卢醇胜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个鳌拜似的人物将到一个死局里,勿论日后如何,勾结日本人的罪名姜震海是洗不掉了,他甚至于以后可以稍稍放心的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