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月并未多问,两个宫女一路带着她往南走去,她心内清楚,是后宫的方向。
“这冬日的冷意倒是没完没了了,去添些炭火罢。”
甫一踏进锦兰宫门,苏泠月便听见里边传来一道娇媚甜腻的嗓音,但那声线却不是天生的,反而像是刻意练习而成的。
即便如此,但光是听着,便觉得心窝处一片暖意,令人不得不好奇,她的模样该是如何的美艳。
苏泠月驻足,凝神看去,只见光线不太足的内殿里,珠帘微微摆动,发出清灵动人的叮当声响。
隐隐约约可见得珠帘那头,女子纤薄却妖娆的身段,斜斜倚靠在锦椅上,不时拨一拨云袖。
“娘娘,苏二小姐来了。”
苏泠月敛衽行礼,“堇昭仪万福。”
里头的女子身形一僵,片刻后只见她起身,面带笑意道:“苏二小姐可否赏脸坐坐?”
苏泠月一愣,掩下心内的疑惑,谦恭道:“方才娘娘为泠月解围,泠月已经感激不尽,能陪娘娘坐坐,是泠月的荣幸。”
堇昭仪笑声如同银铃轻响,“不过是举手之劳。”复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垂首应是,不多时,殿内就只剩她们二人。
大殿空旷,只能听得见风不时吹动珠帘的清脆装机声响。
少时,只听得堇昭仪清缓的脚步声靠近,“苏二小姐,外边冷,里边生了火,快些进来吧。”
苏泠月心内极是不解,堇昭仪为何忽然对她示好?
“谢娘娘。”
即便是心中再怎么波澜起伏,她也神色自若地掀帘而入。
她垂头以示对皇室之人的敬意,只见一身绯色宫装的堇昭仪行至她身前。
装潢精致奢华的殿内,炭火噼里啪啦作响,苏泠月无意识将视线落到装炭的赤金色铸有丁香花纹的盆上。
“泠月。”
一道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声线响起,苏泠月终于抑制不住抬起头来,只因为这声音和自己不堪人前的记忆重叠。
苏泠月抬眼看去,面前的女子较弱秋月、颜色绝世,但明艳动人的秋水眸中,蓄满了清澈而莹然的冷光。
她不无震惊,“堇昭仪,你……”
“泠月,一别数年,你受苦了。”
苏泠月大骇。
坐上回程的马车己经是酉时刚过,夜风掀起车帘又放下,如此往复,像一个调皮的孩童。
苏泠月透过那时开时合的车帘一角,看着外边皎洁如雪的月华,幢幢的灯影人影,只觉心内如同一团乱麻。
今天,似乎是极不寻常的一天,她无意又刻意的,知道了太多的事。
她早知这位宠冠后宫的堇昭仪,短短数月便芳В原名兰青,得众人嫉恨的奇女子非同一般。
可她从未曾想到,堇昭仪,会是她的至亲之人。
兰青,兰青,反过来念便是倾澜。
罗倾澜,罗家长女,将军府还未落败之时,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亦是她的感情至深的表姐。
苏泠月极是欢喜,但欢喜之后,心下便尽是难过。
喜的是,她的表姐还活着。而难过的是,那般骄傲的女子,侥幸在发往边疆的路途上逃脱,只能隐姓埋名,以歌姬的身份潜入皇宫。
苏泠月闭上眼睛,紧紧攥住手里的一枚玉蝶,脑中却抑制不住回想起方才的情景。
“太好了,倾澜姐姐你还活着,那倾英哥哥呢?”
罗倾澜的笑意忽地变得极凉,“弟弟?数年前狗皇帝不是下令诛杀罗氏一门的所有男丁么?自然是死了。”
她说得十分轻松,而话里的凉意却令人直觉沉如万斤。
苏泠月自然看出了罗倾澜的意图,“倾澜姐姐,你是想要?”
“自然,要不然我忍辱偷生这些年还有何意义?”堇昭仪冷笑。
苏泠月却担忧起来,“倾澜姐姐,你不要贸然以身犯险,我们才刚刚相认,若是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办?”
罗倾澜宠溺一笑,“我知道,我不会冲动的,这不是找你商量了么?”
苏泠月略一定神,“倾澜姐姐,当年的事绝非那般简单,不是皇帝一人之力决定的。”她继续道,“这数年来我虽查得费力,好歹也有些收获。”
“你是说?”
“此事,很有可能是楚王一派一手促成的。”苏泠月冷笑不已。
“楚王……”罗倾澜目光忽而变得怨毒。
暌违经年,她们都已经变了模样。再见时,却背负着深重的仇恨。
苏泠月收回思绪,将眸光落到手心的玉蝶上,若有所思。
少时,她懒懒靠在软垫上,听着车轮碌碌而行的声音,第一次感到了无边的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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