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古村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村庄,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那一年开始存在的,不过对此的传说有很多。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尊崇最年长辈分最高的人为族长,带领大家进行祭祀,以及处理纠纷等问题。
知古村山清水秀,要想当上族长,怎么也得九十岁以上,往往都是一百多岁的老者。这些人早已无欲无求,大家也就是安度时日而已。
后来,村子里出了一个状元,还做了大官,这自然是全村的荣耀,除了在祠堂里做些特殊的摆设,最大的改变便是在村口设立了一个学堂。
学堂里挂着孔子的圣像,从此村子里的男孩子们除了要跪拜祠堂里的牌位,还需要跪拜学堂里的孔子圣像。
渐渐的,读书人特别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在村里成为更为高层的存在。村子里会给这些家庭大笔的财物,谁家的孩子考取了功名,父母也跟着显耀一番。
往昔,田野间嬉戏的孩童不见了,倒是多了很多挑灯夜读的学子。
渐渐的,族长再也不是那些最年长,最长辈的人,或者确切说是那些读书人中最年长,最长辈的人。
这些人读了一肚子的书,对于整个世界人生以及村子的建设有很多的见解,族长的权力越来越大,但有一个东西是所有人都跨不过去的。确切说是两个东西,一个是祠堂的祖宗牌位,一个是孔夫子圣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个东西像是两根房梁,既互相制衡,又划定出一块区域,让本来自由散漫的村民,在这二者的夹缝中苟活着。
平衡的打破源自于一个恶鬼,也许是它刚从地狱逃出来,也许根本就是从勾魂使者手上逃脱的,总之它的突然闯入,一下子打破了山村上千年的宁静秩序。
其实这个恶鬼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甚至于连一个禾苗都不曾折损。
因为佛爷来了。
佛爷救了大家。
大家拥簇着族长都来感谢佛爷。
佛爷说,你们要自卫,这样这些妖鬼就再也欺负不了你们了。
于是乎,族长组建了保安队,这是知古村第一支武装力量,不过还好——队长是村口夫子的儿子,亲儿子。
佛爷说,你们需要修炼,需要信仰,需要积攒功德,这样不但可以驱除恶鬼,将来更能够进入极乐仙界。
这下子可不得了,两根房梁之外,又要添加第三根房梁。
对于屋子里的人来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在屋檐下低着头苟活着,上面再加一根房梁似乎也影响不到他们,他们也根本毫不关心。
只是,这跟新加入的房梁,它有自己的目的,岂会甘心仅仅做第三根房梁。
严二虽然疯疯癫癫傻里傻气,但那一晚的情景他历历在目,他也是从那一晚开始疯了的。
漫天星斗下,宽阔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
严二紧张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捏作一团满头大汗,他局促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赵夫子。
赵夫子正在低头审阅严二的文章,其他学生都已经通过考试回家了,这是最后一份试卷,但他的眉头皱的很深,一脸的怒容。
严二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只怕今天是回不去,父母前几年因病去世了,空荡荡的家对他着实没有多少吸引力。
可看到赵夫子的怒容,严二头越埋越低,双腿间一阵湿热,尽管急切地想要离开此地,此刻却行动不得。还是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他默默地想着。
砰!一声巨响。
严二浑身战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他不敢抬头,正惊恐地等着即将面临的狂风骤雨,可他等了很久,却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虽然那张脸他已经见过无数次,那张脸带给他温暖也带给他恐惧,此刻他却差点认不出那张脸。
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显出了哀伤的表情,是那种深深的哀伤,如古井般深沉。
随着目光滑落,严二看到了赵夫子拿着试卷紧握着的双手,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声巨响,并不是来自于赵夫子。
他无比惊恐地顺着赵夫子的目光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外面点亮了很多火把,晚风阵阵卷着烈火那灼烧的气息从教室门外侵袭了进来。
红彤彤的火色照耀下,严二清楚此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他摸了摸脑袋,感到甚是不解——赵队长深夜站在那里干什么呢?难道他也想多学习一会儿?!
严二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感到空气中那股分外沉重的压力,他一个孩童加在中间,仿佛随时会被压成肉饼,他惊恐地坐在那里,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儿子啊,你还是来了,看来你是想好了。”赵夫子站了起来,他轻轻地将试卷折好,走过去仔细地交给了严二,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回家了。
严二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挣扎着扶着桌子向另一侧的小门走去了。
“父亲,不要再坚持了,如今大家都修佛,读这些烂书只会坏了大家的心性,让原本心地纯良的人变成一个个的伪君子。”
看着自己的父亲又多了很多白发,但眼神依旧犀利,赵队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父亲,加入我吧,我需要你。”
“哈哈,”赵夫子笑了笑,声音中满是苦涩和哀伤,“你这是在念及我们父子情分嘛?!儿子啊,你大了,你终于长大了!”
也许是因为火光的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