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此一来,所有的民众和那些教徒信众完全混合到了一起。
在这决胜的关键时刻,整齐的炮火再次乱了,甚至于大部分都停了——大兵们其实也是一个个普通而平凡的人,也都长着一张张平凡的脸。
无比混乱的时刻,一个身影站了出来,华美的绣袍干净的一尘不染,精致而俊美的脸神俊非凡。
欧阳千户摸着手指上那名贵的祖母绿扳指,平静地说道:“此役必要全功,不可漏网一人,此刻如不乘胜追击,犯那妇人之仁,必将纵虎归山遗祸无穷。”
早有副官传令下去,炮火马上恢复整齐而威猛的阵势。他是看着刘总兵说的这番话,这话似乎又像是说给他自己,或者说给兵部,乃至说给整个朝堂。
焦黑的草原上布满了无数大坑,坑里坑外满是残破的肢体,四处弥漫着炮击后的硝烟与死亡的气息,。
在这幽冥世界一般死寂沉沉的草原,有一支曲子轻轻飘荡着,断断续续地似有似无,飘渺无踪,却并不哀怨。
虽然微弱,但依旧那样悠扬那样舒缓,那是一首叫做“春天”的曲子。
从草原通往业空山的路上,还站着三个半人,他们背后还躺着一个人。
八名宣经圣使死了四个,重伤一个,剩下的三人也是浑身浴血,但他们依旧在吹奏,对着焦黑糜烂的草原吹奏,对着惊恐无措四处飘荡的游魂吹奏。
四处弥漫着一层充满死亡气息的薄雾,新生的孤魂野鬼,如死鱼般漂浮着,他们再也听不到那首叫做“春天”的乐曲了。
腐臭的土地犹如死亡沼泽,将他们吞噬,尽管充满愤恨怨怼,滑向地府是不可避免的归途。
苗巫刘老平静地躺在幸存的宣经圣使身后,他已经醒了,大大的眼睛没有了绿焰,也没有因愤怒充血而发红,那是一汪死水般的幽黑与沉静。
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炮火,之前一次他失去了所有族人,这一次他失去了几乎所有认识的人。
但他没有动,因为药力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他治愈,他需要力量,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刻。
对于业空山里面的那几位,第一个得知外面变化的人是教主。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个十分微弱的圣洁法力组成的白点正在消失。
城主看到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灌注在那些教徒身上的法力竟然慢慢消失了,非常奇怪,他们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不过他们的魂魄已然受损,是不可能作为万鬼大阵的饿鬼的。”
“虽然那人突破了最里面的那个石室,然而整个业空山法阵任然存在,要想离开这里不是那么容易的,就任由他挣扎吧。关键时刻我提起那个诱饵,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城主的声音沉稳而充满自信,他对面教主的神情却有些神思不定。
“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是蔡姐姐,按理说有她在那些教徒不会有事的,她修为很高,可是……唉,我也说不上来,总之突然感觉很不好。”
二人心意相通,城主略微思虑片刻,抬手一挥,又是一个空间碎片,将业空山前草地上发生的一切全都映照了出来。
二人纵横三界,修为深不可测,看到的场景却让他们震惊无语。
业空山最底层,四颗人头中的那个老人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其余三个人头一阵摇晃,都感到莫名其妙又惶恐不安,突然其中一个人头提鼻子一闻,也跟着大笑起来,马上另外两个人头也明白了过来,四颗人头一起哈哈大笑。
“有很多很多年没有闻到如此甘甜的味道了!”
“是啊,我记得上次如此浓烈纯净的鲜血的味道,还是那场神魔大战时。”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
“我们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万鬼大阵了!”
三个男子的人头兴奋地讨论着,太兴奋了而忘了老人头之前的教训。
不过老人头更为兴奋,任由三个人头说话,这次他并未阻拦,那一张老脸上就要开出了花来,嘴里的黄牙黄的更加鲜亮,黄的更加灿烂。
“你们都错了!”老者抬头望着头顶那高耸入云的业空山,兴奋地说道:“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四位神官是最后意识到这些变化的,他们沉默地走在空旷的山洞里,身形颇为萧瑟。蓦然间,一阵由洞外刮来的风,擦着他们的身体轻轻吹过。
下一刻四人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可能?!”
“怎能?!”
四人围做一团,八只眼睛瞪来瞪去,满是震惊。要知道业空山乃是独立于三界外的一个空间,别说普通人了,就是修行者要想进入已是十非困难,当初要不是花花相助,朱炯也进不来。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凡人?!”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死的凡人?!”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惨死的凡人?!”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充满怨气惨死的凡人?!”
四人尚未做出下一步行动的决定,业空山动了。
巨大的山体仿佛活了过来般,摇摇晃晃如同巨人在伸展着腰肢。
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觉醒了,其实他一直都醒着,只不过现在终于不再遮掩而完全展露了出来。
望着业空山那高耸入云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