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江沐烟如此的执迷不悟、神智癫狂,
那萧祁不由愈发拧了眉,凌厉低喝道:
“江沐烟!你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在此这般执念!”
“他江昭临组建暗阁、安插心腹,筹谋布局,有不臣之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又岂是你前去轻飘飘求他两句,便能轻易放手的!”
然则,
眼见自己,那江沐烟都始终一脸不愿放手、孤注一掷的模样,
那萧祁本是眉心紧蹙、满心不耐,终是忍不了要就此强行拂袖而走之时,
他却好似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忽地身形一滞,
随即,背对而立,垂眸思索良久之后,
他倏地敛下眸中复杂晦暗情绪,
只就此缓和了面色,重新转过身来,缓缓蹲下身去,
就此,抬手扶住那人肩头,直直望向那人眼眸之中,
而后,只语意温柔,好似诱导,亦好似蛊惑般,轻声开口道:
“沐烟,事到如今,我们着实回不去了……”
“可多年情意并非虚妄,我不知你父亲还会留我性命多久,但,想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日,便即是我身死之期……”
“故而,沐烟,我只最后求你一事,唯有一事,你能否答应于我?”
“陛下,您莫要说这般之语,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父亲杀您的!您放心,无论什么事,我一定答应您……”
“那好,”
那萧祁抿了抿唇,眉心微蹙,斟酌着开口道,
“我听闻,那妖道以朕的名义下了旨意,要这京城以及附近几个城镇的百姓,将自家八岁以下的孩童悉数交至府衙。”
“你可知,那妖道要这么多的孩童,究竟是要做什么?”
谈及正事,
那江沐烟凝了凝眼,眸色倒是恢复了几分正常来,
随即,只偏首思索着开口道:
“说来,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偶然闻得父亲说过一嘴,似是,要用这些幼童来布什么阵……”
“布阵?用幼童如何布阵?”
闻得于此,那萧祁的眸色不由瞬间凌厉冷凝起来,
常年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敏锐直觉,此番,让他下意识地觉着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还未待他思索出这其中究竟,
便已然闻得那江沐烟继续回答道:
“听闻,好似是要用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幼童的全身血液,来布什么大阵……”
“什么!”
不得不说,此番,那萧祁倒是从未想过,这内里的真相竟是这般肮脏不堪、残忍至极!
一时间,闻得这般答案,
他不由满心惊骇、不敢置信——
他原以为,那些人虽打的并非什么好主意,
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头来,竟会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到这般境地!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区区的几条人命,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鲜活的性命啊!
更何况,竟还无一例外地,都是八岁以下的幼童,
那么稚嫩幼小的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间不久,何其懵懂,又何其无辜!
他们这些畜生,又如何竟能下得了手,竟妄想拿着他们无辜稚嫩的性命与鲜血,去布什么该死的大阵?
思及至此,他不禁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恨不已——
身为君王,当护百姓;
身为帝王,当定天下!
枉他一直以为自己乃是个明君,到头来,却连这些无辜孩童的性命都护不住!
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横行朝野,
他身为君主,却蒙蔽在内,全然不察;
疆场之上,数万将士含冤而亡,堂堂忠肃侯被算计惨死,
他远在万里繁华京城之外,却对此一无所知、懵懂不觉;
隋州城中,整整三十万无辜百姓,因着一人阴私贪欲,因着一人恶毒之心,而惨死屠刀之下,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他身为堂堂天子,到头来,却连替他们主持公道、沉冤昭雪,将那乱贼佞臣凌迟处死,以祭万千无辜冤魂这等之事,都做不到……
而现如今,即便闻得那妖道要以近万无辜幼童的性命鲜血,来布那妖道所谓的大阵,
他却只能被窝囊困于此处,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如同一头被斩了爪牙、再无甚威胁的猛兽一般,
任凭心中如何再恨,却也只能对此,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思及至此,
他不禁用力闭了闭眼,手心已然在无意识间,被攥出淋漓鲜血来,却已然对此全不在意,
抿唇静默良久,
却见他忽地深吸一口气,陡然睁开双眼,
眸色几番变幻之后,倏地变得认真沉凝起来,仿佛就此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刹那间,其内光华锋锐逼人、灼灼刺目,
恍若将死之困兽,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他只直直望向那江沐烟,而后,倏地紧抿薄唇,抬手一撩衣袍,
以帝王之躯,朝着那江沐烟屈膝而下,就此,重重跪于地面之上!
眼见一向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尊贵帝王,如今,竟是就此敛眸而下,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傲气,抛下了一切的威仪与尊严,屈膝跪于自己身前,
一时间,那江沐烟不禁被眼前的这般情景给生生骇了一跳,只呆呆愣在原地,
而待到其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究竟乃是在做什么之后,
她不由瞬间瞪大了眼,心中惊骇万般,
只忙不迭地一面伸手去拽那人的手臂,试图将其从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