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我不由眉梢冰寒,勾唇冷笑,
“好,既如此,你非要如此说,我也无可奈何……”
“且不说我父将,就说那隋州城内三十万百姓的无辜性命,那整整一城的淋漓鲜血!身为天陵之人,眼见刽子手举起手中屠刀,残忍屠杀自己国内无辜百姓之际,却只静立一旁、视若无睹。”
“难不成,你也能说,这不过是你做了该做之事不成?”
“对此,你是否,也需要跟我好好解释一番?”
“我可不信,仅仅因为隋州固来是西疆边防营地之所在的这一缘故,那西沧便如此泯灭人性地下令屠城,甚至于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婴孩,都不放过!”
见我开口逼问,那贾慎此刻不由有些躲闪,只微不可见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然而瞥见我怒瞪而来、锋锐逼人的眼神之时,便又不敢避而不答,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开口道:
“那,那屠城之令,实则乃是,侯爷的指示……”
“由于隋州攻陷乃是内里兵士与西沧里应外合所致,而苏邺之死,更是与我密不可分。且此番战役之后,‘贾慎’之人也会随之身死,世间,便只剩下暗阁潜门左掌令而已。”
“因而,侯爷担心,隋州城内的百姓,会察觉其中蹊跷,也担心他们会将这些事情传出去,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与动荡……”
“侯爷他,历来的行事作风,便是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威胁。而唯有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杀人灭口乃是最佳手段。”
“故而,侯爷便暗传密信,与那进攻隋州的西沧主将商议,在其攻克隋州之后,便即刻下令屠城,血洗,整个隋州!”
“你是说,屠城之事,竟乃是江昭临他下令所为!”
听得此番回答,我不由惊然而起,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隋州城内三十万百姓的无辜丧命,原来,竟是那现如今奉命戍守边疆,身居“护国大将军”名衔的,江昭临,手握刀刃,下令而为的!
这般事实,何其讽刺!
却又何其的,可怕!
要知道,那不是区区三十人,也不是三百人,而是整整的三十万无辜百姓啊!
即便是他江大侯爷视人命于草芥,视百姓于敝履,可这整整三十万加起来,又是怎样惊人的存在!他竟也能视而不见,说杀就杀不成?
不过就是为了一丝莫须有的担忧与威胁,为了一个可笑的万一,为了一个利欲熏心、贪欲横流的权欲魔障,
为了怕有人发觉他的真实面目,察觉其中的肮脏不堪模样,而道出他的污浊心思、诡谲手段!
便连同他国,将森寒逼人的屠刀,高悬在自己国家百姓的头顶,高悬在,整整三十万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头顶!
而后,不带一丝犹豫,冷漠至极地,挥刀斩下!
只剩满城鲜血淋漓,血流成河……
不过是,一声令下,
何等轻飘飘的一句话!
然则,却又是何等沉甸甸的整整三十万无辜人命!
高踞庙堂之上,身处云端之中,只能望见歌舞升平、笙歌高颂的繁华京都,只能望见高高在上、巍峨遥远的森森皇权的他江大侯爷,
在面目可憎的刽子手将手里的森寒弯刀,径直插进襁褓只幼孩的心口时,
当冰凉锋锐的弯刀,划过凌厉弧度,割破垂垂老人的喉咙时,
当遭受侮辱、声嘶力竭痛哭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发出最后一声无助的哀戚嘶吼时,
在遥遥千里之外,不受边疆战乱之苦折磨,歌舞升平、太平安定的京城之中,
他江大侯爷,也可曾会,感到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不安?
……
“此番你所说之话,待会儿,再重新原本道于我兄长听……只除了残垣废墟中那段,可略去不谈……”
开口淡淡落下这一吩咐后,我便不再多言,也不再多望那贾慎一眼,只垂袖而下,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我抬手而上,准备推门离开之际,却忽闻身后贾慎倏地提声唤住我:
“皇后娘娘!”
闻此,我不由顿下手中动作,微侧首,转眸淡淡望去,道:“还有何事?”
“你……”
那贾慎此刻只低下声音来,微垂眸,并不抬眼望我,
良久,方才是缓缓出声道:
“在我将一切都悉数告知你兄长之后,你可会,出手杀我,为你父将他报仇?若是如此,可能请你……”他顿了顿,狠狠咬了咬牙后,便又继续开口道,“可能请您,给我一个痛快?”
“放心……”
此时此刻,我只眸色浅淡,语气并无多少起伏情绪,
“你的性命,我如今暂且留着还有用。且不必太过担心,我目前还不想杀你。甚至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还能保证,你都会,活的好好的……”
……
此番推门而出之后,
一眼望见的,便是庭院之中,长身玉立、清雅如竹的苏辙,
身后,是倾泻而下、皎洁如水的如斯月色,一时间,虚幻缥缈,仿佛美好朦胧的不似凡尘中人。
他只静静然,立于皎皎月色之中,在闻得我推门而出的声音后,便就此,转眸望来,浅浅一笑,神色温柔,开口唤道:
“慕儿……”
然而此刻,眼见这般的苏辙,我却忍不住地,忽然眼角微涩,有些怔怔然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兄长,这样清风朗月之人,
又让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