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沟。
黑夜,暴雨滂沱,雨滴砸落下来的声音,像是死亡协奏曲。
院子是西北农村特有的农家四合院那种,厅房往右,依次是厨房、北房、大门、厕所、花园、南房、角屋,正好形成了一个不算规则的正方形,中间是不大不小的水泥院子,东南角是一口水井,最中间是象征土地公的一块凸出来的方石。
厅房门梁上的大灯亮着,是100w的灯泡,在淡黄色光芒的映衬下,大雨如同帷幔。
院子里的水疯涌向排水口,木质的大门打开着。
轰隆。
天空中,雷声炸响。
被村里人戏称为“老实人”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坐在厅房的门槛上吸烟。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吸烟的动作极有规律,每两秒钟吸一次,不多不少。每吸一口烟,加烟的右手就会放到大腿上,保持两秒钟,再吸第二口。
“陈宝华?”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走到院子中央后就停了下来。他的左脸上有一条狰狞刀疤,目光刚毅。
“远来是客,喝茶。”陈宝华又说,“可能你喝不惯,煮的茶,我们这边特有的罐罐茶,有点苦,不给过加点糖就不不苦了,比冲的茶好喝。”
白马探花阿隆。杀人没有怒相佛陀陈小花多,但是比陈小花更恐怖的人。
“你儿子惹了惹不起的人,有人买你一条命。”
“嗯,他回来我教训他。”陈宝华把烟蒂扔到厅房两边的小花园里,发出“呲”的一声。
忽然,阿隆一条铁片,因为那实在是算不上一把刀,只是一条铁片,手柄处绑着两块木片。
这就是白马探花阿隆的刀了。
陈宝华平静的说:“你不喝茶那就算了。”
陈宝华这个“老实人”,竟然没有感到一丝畏惧,而是站起了身,一米八的个子,显得很单薄,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常在地里干农活的人。
阿隆走上台阶,靠近陈宝华,他想不通,一个农村男人,怎么会这么镇定。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忽然看到了水泥地上的一行字:“复得返自然。”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一句话,应该还有上一句,但他怎么都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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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到了村口,村里的路很窄,车是开不进去的。
刘浩然一把推开车门,不要命的往家跑。
“老爹,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刘浩然心里祈祷,虽然他从小就不喜欢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记忆里,那个男人除了告诉他万事都要忍之外,好像就没有说过别的。上学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要惹事儿。
因为他们是穷人,谁都惹不起。
说实话,他心里是有点怪怨那个性格软弱的男人的,出了事总是责罚他,就算是他和别的同学打了架,也从来不会站在他这边,总是唯唯诺诺的道歉,总是不管对错一个劲儿的指责他。
是的,他很愤怒,一直都很愤怒。
但是,他决不允许那个男人出事儿,他不想连父亲都没了。
他从小就是没有妈的孩子,从小就渴望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因为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关心他,从来不会。
“刘宝华,你要是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真像一条疯狗。”
后面赶来的方怡看着那道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句。
“主人。”慕容雪连忙追了上去,不管谁死了,她都不允许刘浩然死。且不说她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刘浩然身上了,关键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刘浩然了。
快了,就快了。
就快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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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隆躺在暴雨中,脖子上插着他的那把“刀”,终于想起那句诗的上一句是“久在樊笼里”。
陶渊明的诗。
鲜血和雨水融在一起,雨气里,充斥着血腥味儿。
“啊——啊。”
咕咚。
鲜血又冒了出来。
阿隆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陈宝华似乎知道阿隆要说什么,“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记得以前我有一个名字,好像是西门华。”
状元郎西门华!
阿隆逐渐扩散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苦笑,他一直在找状元郎,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雨下得更大了,倒是雷声渐渐消散,风有点冷,带着血的腥气。
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妹妹了吧?
“爸,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妹妹找回来。”
阿隆出现了幻觉,他好像又回到了七岁那年,自己背着妹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好像也下着雨,不过不是很大。
“哥哥,哥哥。”
“干嘛?”
“我饿了。”
“我也很饿,我们一起饿吧。”
“哥哥,哥哥。”
“又怎么了?”
“我冷。”
“没事儿,哥哥陪你一起冷。”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他让妹妹在那里等着,自己去找吃的。
终于看到了一家面包店,他趁着店员不注意,抓起一块面包就跑。
“有人偷面包了。”另一个店员大喊一声。
店员追了出来,追了两条街才把脏兮兮的小男孩儿追上。
“我求求你,把面包给我吧,我妹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小男孩儿死死地抱着面包,任凭拳脚打在身上。
其实,他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