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之旅与众人一开始的预想产生了很大偏差。
一辆其貌不扬的小排量私家车在绿草茵茵的原野上轻快无声地行驶着,卷起的阵风在车子后面的草地上留下淡淡的一层涟漪,整个天地是如此广阔,小小的汽车在大草原上疾驰时显得像是一只小虫般不起眼。如果不是偶尔还能从云层中看到一些黑色的岩层,恐怕谁也无法想象另一层地壳就悬在那天穹之上。
车子在一座黑色的“大山”前慢慢停下,这是另外一座支撑着穹顶的“天柱巨树”,仿佛一整座悬崖般的巨大树干笔直地耸立在大地上,其下半部分是近千米高的山峰,上部分则一直消失在云层深处。郝仁推门下车,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了一些仿佛测量架一样的设备,就地组装起来。
数据终端把自己和那设备连接在一起,随后其上方投影出一组粗略的星球剖面图,而那设备下方的圆柱形容器里则飞出几个小巧的、仿佛银蝉一般的小机器,这些小机器飞向“天柱巨树”,敏捷地钻进了后者岩石般坚硬的黑色外皮里。片刻之后,数据传回,数据终端的扫描图上,代表眼前这株天柱巨树的全息影像呈现出冰冷的蓝色。
“第三棵,也是死亡个体,生命反应完全停止了,”数据终端一边显示数据一边淡然地报告着,“深层还可找到木质纤维,但外表皮基本上已经石化,那是一种混合矿物,可能是树干长年累月的分泌物硬化而演变出的加固外壳。这些‘石化’部分为这些中空圆柱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强度……几乎和星舰的装甲板一样坚硬。”
“所以它们能支撑上面的世界,”郝仁仰头看着那被云层遮挡的地壳下层,“这些树干是均匀分布的?”
“没错,均匀分布,而且数量庞大。”数据终端答道,在它的画面上显示着炼狱星球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那些“天柱巨树”的分布情况,探针传来的数据还不甚详实,但进行粗略分析已经够用。从画面上可以看到。炼狱的第一层外表完全悬浮在这颗星球深层地壳上空十几公里处,二者之间没有丝毫地质连接。大量天柱巨树就是维持这个双层结构的唯一依仗。这些巨树在地壳下面均匀分布着,每隔一百公里便有一个:远比地表上的炼狱入口数量要多。
“并非所有巨树都是空心,事实上大部分巨树是实心的,它们更加结实,”终端解释道,“而那些中空的树干则像烟囱一样连接着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它们成为了所谓的‘炼狱二层入口’。”
莉莉好奇地问:“这种空心结构是……病变?”
“不。应该是有意为之,”终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中空巨树的分布很均匀,平均每一百颗天柱巨树便有一个是空心的,而且地下空间的整个大气活动也在配合这些‘烟囱’,本机分析这种空心的特殊树干应该是类似某种呼吸管的东西,用来和地表世界进行大气交换的——同时应该也具备感应器的功能,本机扫描到空心巨树下面有较强的电信号涌动,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
“是长子的神经,”郝仁不等终端说完便出声打断,“这些树是长子的触须演化出来的吧?”
郝仁如今已经不是完全依靠设备分析才能作出判断的菜鸟。根据这个地下世界的环境以及在地表世界看到的景观,他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只有长子才能塑造出这样的奇迹。那些支撑着上层地壳的“天柱巨树”毫无疑问是长子的一部分。唯一的问题是——这部分已经演化的几乎看不出长子触须的形态了,甚至连其内部生理结构都与长子大不相同。
数据终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放出一组全息投影,那是刚刚通过深层雷达扫描到的、天柱巨树地下部分的结构,众人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在这株巨树的地下有着一个更加庞大到可怕的复杂世界,无数庞杂的仿佛脑神经一样的根须在大地深处纠缠生长,越往下的形态就越不像是正常的树根,而在最下层,根须已经完全变成了触须的模样。并一直延伸到大地更深处:那是雷达都无法探测的地方了,至少郝仁随身带着的几样小功率感应器扫描不到那么深的位置。
“长子的触须演化出了这些巨树。然而单从生理结构分析,这些树已经完全脱离长子的生命形态,”终端的声音有些困惑,“它们是真真正正的木质,外面包裹着一层比超级合金还坚固的石化外壳,与触须大不相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血肉之躯生长出了钛合金的肢体,并且不是嫁接上去的。”
“可以理解,长子是生命之源,如果情况需要,它把自己的一部分肢体变化成别的物种也是可以的。它用源血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自己的触须反而做不到,”郝仁倒是不怎么意外,“这些事情到时候可以跟卓姆确认一下。现在的关键是这个长子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说它有神经冲动,但这些巨树明显已经死亡。”
“无从判断,对于长子这种级别的生物而言,用常规物种的标准很难界定它的生死:它的躯体和灵魂,它的每一个组织器官甚至每一片碎块都可能具有独立的生死定义,它的一部分显而易见的枯萎了,但这些枯萎的部分支撑着一整个世界,并且它的深层仍然有些信号传来,可是也只有一点点电信号而已。”
莉莉想了想,冒出一个词:“植物人?”
郝仁面色古怪地看了莉莉一眼,他心说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更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