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南郊万籁俱静,家家户户都看不到一点灯光,街巷之间就连猫狗都见不到半只,除了街道上那些彻夜常亮的路灯还在散发出清冷的辉光之外,整个城区已经完全沉浸在宁静的黑夜里,仿佛冻结在这夜色之中。
天上的乌云遮住了弦月,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只有一丝微光从云块的缝隙间泄露出来,那半遮半掩的月光似乎夹带着一丝丝猩红的颜色,它勉勉强强地洒落在郝家大宅的屋顶上,带着模糊虚幻的质感。
一阵纷乱的扑翅声突然打破了这仿佛要永远凝固下去的寂静黑夜,天上的云层也仿佛一下子退却了,清亮的月光骤然间从云间洒下,而在月光之中,一群黑压压的蝙蝠从高空盘旋着降落下来。
这群蝙蝠以令人惊讶的井然秩序在郝家大宅上空盘旋了两圈,随后从打开的天窗飞进房中,原本透过天窗照进走廊的微微月光也一下子昏暗下去,并被蝙蝠群切割的七零八落。这些蝙蝠在走廊里飞快地凝聚,眨眼间便聚集成了一位气质优雅而略带清冷的黑发少女。
薇薇安“散步”归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看到月亮已经重新被云层遮盖,这次甚至连那一线光芒都难以寻觅了。
家里一片安静,这也正常——此刻已经接近晚上一点半,即便再是夜猫子的“滚”和不爱睡觉的伊丽莎白也早就该回屋休息,能坚持在这个点钟还不睡觉并且出门逛一大圈的也只有她这个生物钟与众不同的“吸血鬼”了,事实上要不是感觉自己这几天睡眠不佳,薇薇安甚至还要多逛一会的。
想起自己的睡眠问题,薇薇安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再打个长长的哈欠,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但在回到地下室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厨房,先是给自动电饭锅里加好米和水并设定好第二天的煮饭时间,然后又去水房接了一大盆自来水晾置在厨房的空地上,前者是为了早起的时候做饭省事,后者是因为豆豆更喜欢在晾置几个钟头之后的自来水里面游泳,因为这样可以更有效地散去自来水里的怪味。
在厨房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下饮水机里的水量,因为某只粗心大意的大狗经常把饮水机里最后一滴水放干净却又不管换桶;收拾掉了茶几上的一些碎饼干渣,那应当是滚半夜偷偷爬起来偷吃东西的罪证,如果不收拾的话那只傻猫多半又要被郝仁拎着耳朵数落到中午了。
薇薇安叉着腰环视了客厅一眼,感觉充实而满足。
最后她回到了自己位于地下室的房间里。
她没有开灯,只是在嘴里轻轻哼着一些简单的旋律,这样即便不依靠黑暗视觉,四周反馈回来的声波也足以让她探明黑暗中的一切细节。这样能省下的电费其实微乎其微,然而薇薇安却很习惯于这种俭省的方式:即便如今衣食无忧,一些早已养成的习惯还是不那么好改的。
她又挥了挥手,一群蝙蝠便凭空出现并包围在她身旁,将她身上的衣服幻化为一件黑色的睡裙,随后她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但很快,她便重新坐了起来,并在黑暗中微微皱着眉头,凝神倾听某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又听到了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而且仍然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幻听。
这些幻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这几天它至少出现了七八次,而且每次都真切的让人难辨真伪。
薇薇安摇摇头,把手放在胸口那枚来自渡鸦12345的护身符上,一种平静安心之感便渐渐涌了上来。
幻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烟消云散,在护身符的强制平静效果下,她感觉一点困意正在慢慢放大,于是她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到一旁,重新躺在床上并慢慢陷入梦乡。
地下室里重新恢复寂静,只有隔间里那些医疗舱和空间传送装置在待机时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鸣响,深沉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一切都在黑暗中沉静着。
但过了一会,一些模糊的、虚实难辨的东西渐渐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在那黑沉沉的天花板上,在薇薇安沉睡的床边,幻影般的事物正渐渐浮现。它们起初是深沉浑浊的黑色,几乎可以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但逐渐这些东西就具备了更加真切的色彩,并迅速从背景的黑暗中凸显出来。这些混沌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了,开始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飞禽走兽,人物车马,宫墙楼阁,甚至是山林湖海……
地下室的空间似乎一下子被扩展了无数倍,又好像四周的墙壁和家具都凭空消失不见,化为无边广阔的天地。黑暗中除了薇薇安置身的那张床之外,四周只剩下各式各样的幻影在活动,它们交杂重叠地堆积在一起,就好像一幕幕时间错乱、逻辑可笑的历史荒唐剧,各种早已灰飞烟灭的东西在这些剧目中粉墨登场。
一个维京海盗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赤着上半身,头上的牛角盔裂开数道细纹,他来到薇薇安的床边,却一只脚踏在半空做出了远眺的姿态,一片没来由的水花从他脚下翻滚起来,于是他脚下又出现了木头的船舷和凌乱的绳索。
然后一道火光从空中划过,维京海盗像是玻璃般砰然碎裂,一支舰队从海盗船后面赶了上来,舰队悬挂着希腊城邦的旗帜,一名古希腊海军军官站在船头,抽出长刀指向前方正浮出水面的恐怖海怪。
波塞冬从薇薇安的床头浮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