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先觉相比,杨双就显得幸福多了。
因为没有人像逼赵先觉一样比他,至少王安柔保护他的意思比逼着他去杀赵正明要强烈地多。
如果每天晚上学习三十二个日文词句算逼迫的话,那这种逼迫显然要幸福地多。
“表姐,我也教你一句日语吧。”
杨双学得两眼发花,一边揉着鼻梁,一边说。
“还有我不会的嘛”
王安柔依然半躺在床上吃杨梅,每天一小盘,天天不拉。
杨双酝酿了一下,“阿兹么哇,阿达西瓦”
王安柔愣了一会,然后一颗杨梅核飞在了杨双的脑袋上,“你跟我撒什么娇”
杨双嘿嘿嘿地笑,“这是大上海的话跟王婶学的。”
“没空跟你开玩笑”王安柔正色道:“今天的学完了”
“嗯”杨双点头,今天的三十二个日文词句学得快,不到十二点就全学会了。日文入门非常难,想要精通语法和词句灵活运用是另一回事,但是简单的词句对话却也有迹可循。
王安柔递过来她手里端着的瓷盘子,说:“赵正明那你去不去”
“去”杨双没有犹豫,他考虑地很清楚。赵正明那他必须去,如果他不去,王安柔就会派别人去。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王安柔坐在杨双的身边,她从地板的暗格里拿出了一部电台,然后滴滴答答地忙了半个小时。杨双一边吃着杨梅,一边看王安柔纤细的手指在发报电键上有节奏地摁下、松开,他对电台的兴趣比对日文的兴趣大得多,可王安柔说他现在还不到学电台通讯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在联系江城军统特别行动组的其他成员,暗杀刘时庆的行动,放在后天晚上七点半。前期侦察工作已经满足了行动要求,刘时庆隐藏在城北春熙路的永丰旅馆里。明面上新的军统江城站还没有组建起来,永丰旅馆的外围,有特高课江城特别行动课的便衣。王安柔的人密切侦察过,他们确认无疑,刘时庆和特高课坑壑一气,是叛徒无误。
王安柔把另外一封电文给了杨双,让他仔细读了一遍。
这是总局行动处行动科给发的命令,上面有对刘时庆、赵正明采取行动的时间要求,和王安柔发出去的行动时间基本相吻合。
杨双在王安柔的教导下,对军统局的内部组成结构现在已经是了如指掌。
军统局设有九个处,其中有三个关键职能处,一处是情报处,负责情报搜集、间谍策反;二处是政治处,负责监督舆论,对内弹压,三处是行动处,负责行动策划、警戒保卫。行动处依靠情报处和政治处的情报支持,对目标采取手段繁多的针对性行动,一般来说,除暗杀、绑架之外,还有保护、运输、护送等任务。
王安柔的这支特别行动组,则是受行动处直接指挥,可以说,这封电文,就是最高指示。
杨双手里拿着的,是目前军统在江城的最高机密。
王安柔点燃了一根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圈,她就端坐在那,交叠着双腿,露出雪白的一截。她纤细的手臂撑着自己的右额,夹着烟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表姐”杨双想明确,王安柔把这封电报给他的意思。
但王安柔打断了他的话,“看完了吗看完了就烧了吧。”
说完,她便起身,回到了床上。她空出了那张大床的另外一边,侧卧着对着窗外,“晚上宵禁,你也回不去,就在这张床上睡吧。”
杨双捏着火柴的手颤抖了一下,他一边点着了那张电报纸,一边回头,王安柔却突然熄掉了床头的灯,黑暗瞬间涌入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月光缓缓地倾洒进来,照在王安柔侧着的脸上,她闭着眼睛,高耸的鼻梁下,小巧的鼻翼正轻轻地掀动。
杨双把电报纸扔进了痰盂,让它自己慢慢地烧,知道那火渐渐地熄灭,浇上一杯水,那翻舞的灰烬便又沉淀了下去。
然后,在煎熬和三十二个日文词句反复揣摩、背读中,杨双渡过了极为忐忑的第二天。
第三天就是行动的日子,杨双和王安柔一起吃了午饭,紧接着分道扬镳。
她要去春熙路,而杨双和她刚好南辕北辙,他要去的是城南的四码头。赵正明和刘时庆两个,一南一北,呆在了这座城市的两头,北边靠着江,南边靠着湖。行动队准备兵分两路,一路对付赵正明,另一路准备由杨双牵头,拿下赵正明。
行动处明确要求,这两人,必须死。新的江城军统站将以王安柔为首、特别行动组为班底重新组建,如果失败,王安柔撤去行动组组长的职务,回重庆接受调查审讯。
而惴惴不安的杨双,他另有打算。
时间指向了下午三点整。
桌上还留着王安柔给他的纸条,在她悄悄离开的时候压在了碗底。杨双盛了一碗饭,回来就没见了王安柔,现在,她已经离开了两个小时。
那纸条上面写的是:下午三点,巷口榆树下。
杨双老老实实地坐在饭桌边,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他隐隐地觉得,王安柔留下的这张纸条一定和赵正明有关系。他很好奇,巷口的榆树下有什么,那是一处幽静的角落,那里应该什么也没有。但王安柔说三点,就必须等到三点。
时间一到,杨双立刻就抓起了自己的草帽,顶着头顶的烈日,出了门。
像往常一样,出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左顾右盼,不是为了看车,是为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