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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了拨换城,俘获龟兹王诃黎布失毕和大将羯猎颠,唯独走脱了丞相那利。
按说也算是大获全胜,但杜尔却始终心里感到隐隐不安。见李晖和玉莹从顺子家参加过婚礼回来,便急速请进军帐问道:“听说除了铁门关,天山西段还有横贯南北的路?”
李晖忙道:“靠近霍城,还有达坂可以过山,我曾经和驼队走过一次,这事韩刺史没给总管大人说么?”
杜尔略显心神不安道:“他没说你走过,我也没在意,这两天总觉心里不踏实。你说,突厥人会不会乘虚偷袭龟兹?”
李晖急道:“我几天前就给韩刺史说过,突厥人可能会偷袭。若从南道走,就不经过拨换城。”
杜尔懊悔的一拍脑门,即刻传令,命韩威带领伊州兵马火速赶往龟兹,以防不测,大军修整两日,退转龟兹待命。
富丽堂皇的龟兹王宫,新王和新组阁的众臣贵族们汇集议政,校场上,两千新募军士,在郭孝恪儿子郭宏的亲自督导下,列队操练。
两门及城墙,均有一千多西州兵马把守,古老的龟兹城,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热闹。
见父亲从城头走下,浓眉紧缩,郭宏忙迎上道:“父亲不必担忧,新招人马已经训得有了个样,临阵厮杀不成问题。”
郭孝恪依然神情凝重道:“诺大的龟兹城,两三千守军远远不够,虽然东面鸿沟不用派重兵把守,但我一直对西面不大放心,打算在西土梁驻军把守,以防不测。”
郭宏迟疑道:“要不,就让本地军前往把守,城上人马万万不可抽调。”
郭孝恪微微点头道:“本地军也只能派出五百,其余人都得上墙。另外,还打算征调城内青壮组成民军,一同守城。”
然而,城内的龟兹人和焉耆人一样的厌恶战争,却又对战争处于麻木状态,认为战争只是王宫贵族之间的事情。
不论是突厥人,还是大唐汉人统治王城,他们都得照样纳税,照样自己辛苦养家,再说,他们还有战乱保护伞——佛寺。
上次征兵,所以比较顺利,是基于大*队势如破竹,打得龟兹王和突厥人屁滚尿流,毫无抵抗能力而心里发怵,不得不顺从。
等王城平定后,见大唐人既不像突厥人那样蛮横霸道,更不会入室抢劫和糟蹋女人,紧张防备的心理便渐渐松懈了下来,好像冲进城的不是一群吃人的狼,而是温顺的羊。
这让我不由想起个滥发慈悲的故事。一头驴和一个小沙弥同时走到小桥的中央,驴不让人,人无退意,因为身后还有人。
于是,小沙弥便冲驴合掌行礼道:“阿弥陀佛,请让我们过去。”如此者三,那驴昂首圆目,毫无退意。身后农者见了性急,顺手抓起根木棍便朝驴愤然打去,那驴惊慌胆怯,扭头便跑。
长期受到野蛮奴役的龟兹人,对于唐人的儒雅有礼,还感觉不大习惯,甚至是讥笑当政者的软弱。
于是,不但招募青壮守城的举动得不到响应,就连已经应招入伍的军士,也开始偷偷溜走,不再闪面,为此,很让郭宏恼火。
见儿子为民军的事,整日气呼呼的牢骚不绝,郭孝恪一面张贴告示声明法纪,一面暗暗查访逃兵的下落。
在一个月黑人静的夜晚,几百大唐兵将,同时出现在龟兹城的大街小巷,从温热的被窝中,不由分说的捆绑出十几个在册军士。
人头涌动的菜市场,临时搭起的高台,迎风而立,郭孝恪及一干军政要员静坐中央,十几个逃兵五花大绑,跪在台上,城内老少,几乎都涌在台下,目光惊恐而又呆滞。
当郭孝恪义正言辞的陈述了人犯的罪行,以及应得的惩罚,场下一片寂静肃穆,成片的人群,像是凝固了一般。几千双目光,都盯着刽子手的屠刀。
郭孝恪一声令下,顿时,血光飞射,哀嚎四起,十几个人头,瞬时像西瓜般滚落平台。
台上众将威严,台下刀枪林立,城民们这才意识到,大唐法纪的神圣不可侵犯,和貌似软弱背后的威严。
接下来的征募工作,便顺畅自然了许多,城中井然有序,商贸正常,来往驼队也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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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和李晖的担心并非多余,龟兹丞相那利,惶惶如逃出水洞的老鼠,悄然躲过守井军士,一路朝西逃亡。
借龟兹王国在西路的威望和影响,那利一路收集了不少零散逃亡各国的龟兹残部,汇同乙毗射匮派来增援的西突厥人马,绕过拨换城,直捣龟兹。
郭孝恪驻扎在西土梁的五百龟兹人马,虽在汉军的统领下,但见到同城的旧主,依然显出奴才般的亲切,结果自然是领军将士被杀,军士转头便成龟兹人马。
商贸的繁荣和东西过往驼队的增多,即让郭孝恪感到欣慰,也让他隐隐不安。
于是,不但对来往人等严加盘查,还规定驼队只能在城内滞留一晚。
太阳西斜,人头涌动,龟兹城自大唐接管后,迎接了第一个西来的波斯商队。
老板是个四十岁开外的波斯人,汉语勉强能听懂,处于好奇和警觉,郭孝恪还亲自看望了这支少见的商队。
经过一番寒暄询问,与往日在高昌遇见的西来商队并无多少差别,而热情洋溢的商队老板还赠送郭孝恪一把精致的西域小刀。
夜深人静,一个幽灵般的身影走家串户,显得异常忙碌,古老的龟兹城,渐渐沉入甜美的梦乡,一切都显得正常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