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二月二十日,曾孝长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便决定进城和叔公一起摆渡或捕鱼,这样既能解决生计,又能顺便在码头上小心打探敌人杀害红军家属的事,寻找告密者。
这天下午,他跟随叔公来到新化县城,一条条用青石板铺砌成的街巷两边,一栋栋用青砖和木板混砌成的房屋长长地连在一起,古朴而又杂乱。
街边空地上,乞讨的、卖艺的、算命的、卖狗皮膏药的比比皆是。
妓院和酒楼前,达官贵人和三教九流的人出出进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和店小二都在吆喝着拉客,只不过一边是卖弄风骚和娇气淫语,另一边是鞠身躬请和尊声迎送。
叔公领着曾孝长在街上边走边瞧,当来到街边一栋破旧的木板屋前时说:“这是一个叫潘大江的家,他今年二十岁,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儿子,他家原来是开杂货铺的,可他十三岁时父亲就死了,母亲改嫁丢下他一个人不再管,杂货铺也就无法开下去,我就带着他在船上生活了三年,十六岁开始在码头上干搬运活,由于力气大,又爱打抱不平,在工友们中间挺有威信,今后你在城里少不了要他帮忙。”
“叔公,我和家全的事您没告诉他吧?”
“没有,这种事哪能随便跟人说,搞得不好,我和你妈妈都会掉脑袋。”
“这就好,我们还是先去船上吧。”
“行!”叔公领着曾孝长来到资江边的大码头上,只见上下船过江的人们、装卸货物的工人、四处吆喝的小贩来来往往,一些警察在吼叫着检查货物。
曾孝长站在江堤上,望着奔流向前的江水,回想起那天渡江时民众和红军兴高采烈的情景,心头涌出一种暗淡的忧伤,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下去,如何才能在生存中不会忘记自己始终是一名红军战士和共产党员,革命的理想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时,码头下一名长得五大三粗的年轻劳工扛着一个大麻袋沿着长长的石级向码头上跑来,叔公小声地:“孝的潘大江。”
曾孝长笑道:“他的力气真的很大,别人是走,他却是跑,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先介绍我跟他认识,以后看能不能把他当做我的朋友。”
“行!”叔公便冲已跑上码头的潘大江招手喊道:“大江,你过来一下。”
潘大江将大麻袋放在板车上,跑过来焦急地:“叔公,我正找你呢。哎,这位小兄弟是谁?”
叔公说:“这是我侄孙,正准备介绍你俩认识。”
曾孝长微笑着伸出手道:“潘大哥,你好,我叫曾孝长。”
潘大江却是一抱拳道:“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曾孝长也就只好抱拳道:“今后还请潘大哥多多关照。”
潘大江豪爽地:“好说!曾老弟既然是叔公的侄孙,那我俩就是兄弟,以后我就叫你孝长。”
曾孝长笑道:“行!”
叔公说:“大江,孝长从今天起,就同我一起在江上摆渡、捕鱼,过段时间很可能会去码头上跟你一起干活,到时请你照顾一下。”
潘大江说:“好说,只是干搬运工很辛苦的,孝长能不能吃得消,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吧。”
曾孝长说:“我已经满了十六,在锡矿山干了三年多的砂丁,你说我还怕吃苦吗?”
潘大江吃惊地:“看来你的命比我还苦。这样吧,摆渡、捕鱼挣不了几个钱,我今天就让你去码头上干活,有我一句话,没人敢说不字。”
叔公赶忙地:“这事以后再说。大江,你找我有什么事?”
潘大江忙望了一眼四周,拉着叔公走到一旁,小声地说了起来……
曾孝长瞧着叔公惊愤的表情,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叔公长叹一口气,悲痛地:“我知道了,你去干活吧。”
“好!叔公,孝长,我去干活了。”潘大江匆匆跑下了码头。
叔公却拉着曾孝长快步走下江堤,跳上一条小蓬船,钻进船蓬里坐下就哭了起来……
曾孝长坐在叔公身旁小声地:“叔公,出了什么事?”
叔公悲愤地:“大江听人说,今天上午,警察局长带人去了乡下,又杀害了两名红军的父亲,那两名红军以前就是码头上的搬运工。”
曾孝长气得一拳头砸在了船板上,咬牙骂道:“这个该死的东西。”
叔公也咬牙切齿地:“这个家伙是该死,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打探谁家有人当了红军,被他杀害的红军家属已有三十多个,再这样下去,那些红军家属非得被他杀光。”
“叔公,我看得先除掉这个警察局长才行,不然对不起我们的红军战士。”
“孝长,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狗官身边天天有人跟着,我们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长的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杀他?”
“我就不相信,他整天身边都跟着人,就算是他身边有人,我也要想办法除掉他。叔公,我问你件事,去年红军来时潘大江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参加红军?”
“去年红军来时他不在新化,一个船老板请他押货去了汉口,回来时红军都走了十多天了,他还问我,红军是不是真的对穷人那么好?我就把我看到的和见到的都告诉了他,说红军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还要去打日本侵略者。他就气得骂娘,说不该去汉口,他在汉口看到了好多东北的难民,而且难民们都在骂国民党不抵抗,把东北白白送给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