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前脚和宁容左分手,后脚就被皇帝一道口谕召去了麒麟殿。
殿里冰冷如旧,偌大的空间里只单一的回荡着漏壶的‘滴答滴答’声。
江淮踏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凉意透过靴底传至全身,她微呼了口气,心境却和从前有些不同了,这里盛了她的血,收了她的泪,让她彻底看透了帝王的薄情。
皇帝遥坐在那万人渴求的龙椅之上,声音极远:“病好了?”
江淮垂眸,玉白的指尖微微发凉:“托皇上的福,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皇帝揉着太阳穴,打量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庞,道,“苟良之事委屈你了。”
江淮情绪如常的冷静,身姿娉婷,并未接话。
皇帝收回视线,淡淡道:“可你到底难逃受贿之嫌,所以朕想着,让你立功复职,以堵住朝中公卿的悠悠之口。”
立功复职?
江淮眉间不着痕迹的一蹙,眼中深了深,只怕是个难于上青天的任务。
皇帝挥手让秦戚将一个奏折递给江淮,她打开来一看,原是城西迁坟的事。
半年前,皇帝下令修缮城外的官道,顺便新开几条以供贸易出行,可城外荒坟颇多,百姓又民智未开,拼死相护,朝廷又不能用强的,只能用钱粮补助进行交换。
眼下城东、南、北全部解决,只剩下城西外十几里的一座占地颇大的孤坟未移。
江淮抬头,精明的眸子一闪疑惑:“皇上,这是?”
“这件事你若解决了,自可官复原职,若是解决不了……”皇帝挑眉,话锋一转,“朝廷没那么多粮食,养不起闲人。”
他的语气绝情而果断,一改素日态度,丝毫不留余地。
江淮微吸了一口极凉的气,问道:“微臣听说,这件事不是由骆御业去办了吗?”
皇帝一提起骆宛竹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挥手道:“可别提她,就会纸上谈兵,一篇大道理啰嗦下去,什么用都没有,眼下在家躺着呢,说是惹怒了坟里的鬼神,中邪了。”
“中邪了?”江淮狐疑道。
皇帝敲了敲茶盖子,白袅的热气徐徐溢出:“你害怕了?”
江淮对上他的视线,唇弧勾了勾,一字一句道:“微臣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什么神鬼之说。”
皇帝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有些意味,旋即道:“明日让明王和你一起去。”
江淮皱眉,这宁容左又扯什么幺蛾子?
皇帝见状,解释道:“他说他在大宁寺呆了四年,身染佛气,甭说这鬼神之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一沾到他身上的佛气也会灰飞烟灭。”
说着,趾高气昂的接了一句,“让他去也好,有皇族中人镇场,看谁敢胡闹。”
江淮瞥眼,心里不停的盘算着,看来皇帝是不相信他的话了,若是真的认为佛气能杀鬼,便该让自幼念佛的成王陪着她,而不是嘴上说着阿弥陀佛,心里却‘干我何事’的宁容左了。
“是。”她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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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殿门,就见一人飞也似的冲了过来,硬生生的拽着她的袖子,心焦道:“君幸!你没事吧!”
江淮一愣,险些跌个跟头,站住脚步抬头一瞧,原是端王——宁容真。
他自五年前见到江淮的那一刻起,便对她一见钟情,因为太过喜欢,以至于说话做事唯唯诺诺——这也是江淮最看不上他的一点,骨子里丝毫没有皇族的霸气,只有让人厌恶的懦气。
即便他长着一张皇子中最秀气的脸,江淮也不愿多看一眼,只推开他的手道:“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端王一见到她,便有些畏手畏脚:“我听说你旧疾复发,担心的不得了,又不敢违背父皇的旨意去偷偷看你,所以……”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端王的胆怯比起来,宁容左实在是敢作敢当。
江淮抬眸,打断他的话道:“有劳殿下挂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殿下这匆匆忙忙的,要干什么去?”
端王没想到江淮会主动和她搭话,当下喜不自胜,连连道:“母妃近来身子不适,终夜噩梦,钦天监说是有恶鬼纠缠,父皇特地让我去请那个岐疆的巫医来给母妃瞧瞧。”
“人呢?”江淮往后顾了一眼。
端王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一见到你就独自冲过来了,把他落后面了。”
江淮闻言,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行了一礼,转身要走,却又被人拽住了袖子,她心下厌烦,刚要开口咒骂,回头却是一愣。
宁容左打量着她紧蹙的眉头,取笑道:“怎么?眉毛被人缝住了?”
江淮抽了抽袖子,却无法撼动他的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她二人正式联手后,关系也无缘无故的突飞猛进,从点头之交一下子变成了床笫之交,尤其是半夜跳窗找茬闲聊这一举,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了。
一想起昨晚他的越规之举,江淮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道:“你怎么在这儿?”
“父皇召我来的。”
宁容左一舔唇角,索性伸出另一只手去抚,端王见状忙侧身挡住,脸色微白:“老四,你快把手撒开。”
宁容左眉梢飞挑,盯着他的视线漠如寒冰:“这又关三哥什么事?”
端王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要躲开,却又怕江淮瞧不起,硬撑道:“你是皇子,她是女官,本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