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号。
骆礼维五十大寿,侍郎府,高朋满座。
江淮能来赴宴在骆礼维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花君也来了。
满厅的臣,唯她一人是君,这便会有诸多拘束
“郡主,您请上座。”骆礼维赔笑道。
花君摆手,利落的坐在江淮旁边:“今日是侍郎大人的生辰,寿星自当上座,君幸身子不好,我坐在她旁边照顾她就好了。”
骆礼维讪笑两声,和众位宾客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江淮垂着眼眸,轻声道:“骆大人,郡主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快坐吧。”
骆礼维点了点头,揣着兔子在怀,小心的坐了下来。
好在酒晕人心,周转三巡之后,宴上的气氛终于是活络起来。
花君瞧着那些宾客互相敬酒,互相吹捧,官腔打的十足,便凑到江淮耳边唏嘘道:“君幸,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的,都长着张虚伪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江淮挑眉,没说话。
忽的,骆礼维酒冲上头,举着酒杯对江淮笑道:“御侍大人,下官敬您一杯,只当是迟贺您获赐圣上的丹书铁券之喜!”
江淮闻言,也拿起酒杯往上抬。
花君生怕她举错了方向,心提着,却发现她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看不见的样子,好奇的凑过去,这才发现她眼前那层灰蒙蒙的雾,散了。
她登时惊讶不已,这饮半城的药真是神了。
江淮不理她,举杯笑道:“侍郎大人客气,那我也恭祝大人五十大寿洪福!”
骆礼维忙不迭的点头道:“多谢大人抬举!”说着,仰头痛饮。
江淮细抿了一口,将酒杯又放回桌上。
花君微低了低身子,在一旁用蚊子声说道:“好了?”
江淮知道她在问什么,极轻的点了下头:“好了。”
“老爷,恒王殿下和明王殿下前来贺寿——”
厅下有家厮前来通禀,话音刚落,全宴瞬间寂如死灰。
骆礼维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江淮,当然那人忙着扶碰倒的酒杯,自然没有看到。
花君拽了一下江淮的袖子,小声问道:“他俩怎么来了?”
江淮除了蹙眉,别无动作。
而另一边,骆礼维眼中微露欣喜,声音也有些激动,道:“快,快请进来!”
说着,从座位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相迎。
可是进来的只有恒王一人。
他斜眼,注意到了宴上的江淮,不过直接选择视而不见,而且面上的笑容在她看过来时,蓦地掺杂了一丝得逞的意味。
“骆大人,恭喜恭喜!”
他这一进来,宴间的一众宾客纷纷站了起来,唯独花君不屑一顾,还拽着不让江淮起身。
骆礼维忙谄笑道:“殿下客气,有劳殿下登门,快,殿下请上座!”
恒王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了,老四还在外面等我呢,我们兄弟二人今天说好了要去洞庭峰下赛马,所以就不多留了,既是大人的寿辰,我们也总不能抢了你这个寿星的风头不是!”
骆礼维同众宾客一齐大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今日能亲自莅临我这小小的侍郎府,实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也叫我这陋居蓬荜生辉啊!”
“陋居?”恒王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常闻骆大人的府里有一个不对外开的院子,叫……蓬莱居是吧,我可听说那里堪比人间仙境,非仙人不能进呢!”
骆礼维的心悄然一悬,忙道:“殿下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处玩乐之地,哪里称得上是人间仙境啊,不过是外人胡诌而已。”
恒王眯眼一笑:罢了,寿礼已经叫府上的小厮收下了,我知道骆侍郎什么都不缺,所以就备了些精致的玩物儿,都是西洋进贡来的罕件儿,全当送给府上几位千金用来消磨时间的。”
骆礼维点头,美滋滋道:“有劳殿下费心了,下官在这里替她们谢谢您了。”
恒王颔首,又道了几句客套话,转身离开了。
临了,还对远在次座的江淮讽笑着说了一句:“御侍大人身体抱恙,可记得少喝几杯。”
江淮也不抬头,摆弄着手里的酒杯,言辞冰冷:“多谢殿下提醒。”
“可不是我要提醒。”恒王飞挑了下眉,转身利落的出去了。
江淮听出他话中深意,盯着手里那上好的白瓷酒杯,五指微一用力,只听一道细微的‘咔嚓’声从指缝中传了出来。
花君眼底暗惊,忙去掰开她的手,除了掌心有一道微红的印子外,倒没伤到。
她把那几块碎片拿开,小心的打量着她,极低声地说道:“没事吧。”
江淮转头,用那双精诡的眼睛着她,道:“无妨。”
……
送走了恒王,又过了近两个时辰,这寿宴终于是散了。
骆礼维一个个都打点好了,回头瞧了瞧。
宴席未撤,但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竟然有些曲尽人散的荒凉。
他悄然的叹了口气,许是酒上头,感慨也多了些。
入仕三十年,今日,终于是寻到了一个攀登的出口。
“郡主,别喝了。”
次坐上的两人,却还没走。
花君喝的迷迷糊糊的,虽然醉态十足,但举动倒是不轻挑,脸颊酡红弄晕,轻轻一笑,犹如海棠开绽,嫣然无方。
江淮扶着她的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挥起袖子把桌上的酒杯全都扫开,不让她去拿:“好了,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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