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日,皇上依旧没有下令。
但江淮不急。
因为……有更急的事情压在头上。
就在昨天,皇帝突然又赏了端王一条龙带子,升四带亲王,并允许其离宫开府。
新的端王府,就建立在青园街。
历代皇子若是能离宫开府,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立了不世之功,作为奖赏开府。
第二,迎娶正妃。
而端王这种就算是活上几千年也立不了大功的孬种,皇帝肯给他开府的原因,就非常显而易见了。
赐婚之事,迫在眉睫。
花君几乎是每天缠着她商议这件事,这一日又到了上御司,直接把那杯茶从她嘴里抢下来,清脆一道碰牙声,江淮连连捂嘴。
花君将茶杯放在一旁,蹙眉道:“你还有心思喝茶?”说着,抱胸气恼道,“等你做了端王妃,有的是茶给你喝!”
江淮揉了揉嘴唇,拿起桌案上的一封拆开的信抖了抖,擦干上面的茶渍,道:“我都没生气,你急什么啊?”
花君看清那信上面的字,一把夺过来,上眼一瞧。
写道。
谨以此信,赠予君幸,片面之词,聊表心意,你我识于幼年,知于少年,如今年岁青春,托父皇之手,终能眷属和事,实为万幸,卿之于我,如浩海之于游鱼,蓝天之于鹰雀,明月之于繁星,不得舍,也舍不得,真自知愚笨,不敢妄自高攀,求念旧日情谊,不嫌不弃,真不奢携白首,只求敬如宾,卿阅之,喜之,真不负之。
落款是:容真。
花君读完,竟有片刻的呆愣,这个端王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能酸倒牙。
江淮见她的脸蛋悄然变红,促狭道:“怎么样?动人吧,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读的时候,也可感动了。”
“是吗?”
门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江淮浑身一紧,往后仰了仰,那花君的身后,宁容左走了过来。
他病才好,脸上血色稀薄,可仍掩不住眉间的俊逸,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在身,衬的风姿fēng_liú,气态闲适,只是那语气从嘴巴里探出,古怪得很。
江淮想起上元节他派修仁送来的那张帕子,眼神垂低,直接抬臂扯过花君手里的那封信,随意团碎,不偏不倚的掷进了不远处的炭盆里。
火苗饥渴的将那薄薄的纸团舔舐殆尽,连灰都没留下。
宁容左目不斜视,走过去直接攥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江淮眸光冷凝:“做什么?”
“去找父皇收回赐婚的诏书。”宁容左直截了当的说道。
江淮感到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紧绷,遂用另一只手推开他,不加掩饰的说道:“幼稚。”
宁容左盯着她翘起的浓密睫毛,又往前附了俯身子,冷眼道:“怎么?难不成你要嫁他?”
江淮不紧不慢的对上他的视线,掷地有声:“嫁,为什么不嫁。”
宁容左的目光突然变得诡异且谨慎起来:“当真?”
江淮缓缓点头:“当真。”
话音落了,是死一般的寂静。
静的,连山茶在后殿备茶时哼歌的声音都能听到。
花君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僵硬,僵硬的仿佛能把人直接冻在殿里,双手不安的在半空中摊了摊,低低道:“我……去后殿叫山茶别唱了。”
“别走。”
江淮一把拽住她:“坐。”
说完,视线一甩宁容左:“殿下也请坐。”
宁容左似笑非笑,一屁股撂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双臂抱胸,二郎腿翘起,目光定格在江淮的脸上:“大人,赐婚的事,我不闹,你也别闹,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不行吗?”
江淮面色冰冷,转过头涮着毛笔,淡淡道:“商量什么?”
花君眉梢一挑,觉得时间流逝的仿佛蜗牛爬。
宁容左眼睛微眯,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唇角,并没开口说话,良久才利落起身,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离开了。
江淮被他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不去看,就这让他走了。
花君望着那只狐狸怒意久酿的背影,回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散了。”
江淮话语轻微。
花君眸中一惊,不可思议的压低声音,道:“散了?为什么?”
江淮一咽口水,清了下嗓子:“上元节那天,他让人送了一张纯白色的帕子给我。”
花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送白帕子,是前朝的一道名折。
先帝在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宠爱布衣出身的周贵妃,后遭小人挑唆,周贵妃一夜降回庶人,在永巷里被冷落了十二年,虽然日后得以沉冤昭雪,但心寂情死,直接在最后一次侍寝的时候,用随身的披帛吊死在梁上。
只留下了一张白帕子和一封信。
信上写着:妾未思量君,君莫思量妾,万般万般,仅做此帕,两清两净,再不纠缠。
此后,在大汤。
恋人之间若要分手,便以白帕相送。
花君听了,有些可惜的叹了叹:“其实,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挺不错的。”
“这样也好,我不必顾忌,他也不必为难,两清两净……再不纠缠。”
江淮说着,将那杆毛笔扔在一旁,起身去梳理自己那件挂在衣架上的鸦青色二品女官服。
花君望着她那微微颤抖的白嫩指尖,知道她又在逞强,心中叹息不止,片刻问道:“端王那边,你真不打算动手啊。”
江淮笑的轻巧